她只在所有人无暇顾及的时刻,极细微、极不易察觉地——
松了口气!
第一步,终于走完了!
但她清楚这还远未结束!
只要那女人还活着一天,只要她心中那份对君王的“爱”与对甄嬛的“恨”还未彻底熄灭,这场仗就永远算不上真正的完结!
冷宫是紫禁城里一处被遗忘的角落!
这里终年不见阳光,空气中永远弥漫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
墙角长满青苔,地上是坑洼积水,偶尔有几只肥硕老鼠旁若无人自脚边窜过!
这里是活人坟墓,是所有曾在这座宫城中盛开过的娇艳花朵最终腐烂的泥沼!
年世兰——那个曾一身傲骨、美艳如烈火的女人,此刻正呆呆坐在这片阴暗潮湿的泥沼之中!
她穿着一身最粗糙、洗得发白的素衣,一头青丝未梳,随意披散肩头!
曾睥睨六宫、不可一世的凤眸,此刻也已失去所有光彩,变得空洞麻木!
她像一尊被抽干灵魂的华美雕像静静坐着,对周围那令人作呕的环境无一丝反应!
“吱呀——”
一声刺耳门轴转动打破这片死寂!
一道昏暗的光自门外照入,也照亮了来者那熟悉身影!
是苏培盛!
那个一向跟在皇帝身边、最是见风使舵也最体察圣意的内侍监总管!
他手中捧着一个黑漆托盘,托盘上放着三样东西——
一壶酒,一只白玉酒杯,和一条三尺长的白绫!
他走至年世兰面前,将托盘轻轻放在那张布满灰尘的破旧桌案上,随即躬下身子,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公事公办语气轻声道:
“年答应!”
他甚至吝于再称她一声“娘娘”!
“皇上念及旧情,恩准您自尽!”
“留您一个全尸!”
“这杯酒还算暖着!”
“您上路吧!”
那杯在昏暗光线下仍泛着温润光泽的白玉酒杯中,盛着琥珀色的澄澈酒液!
看去与平日皇帝赏赐的佳酿并无二致!
可谁都知道——那里面盛着足以见血封喉的剧毒!
年世兰缓缓抬起头!
她那双本是死水一潭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波澜!
她望着眼前这个曾在她面前连腰都不敢直起来的奴才,望着他脸上那副公式化的“悲悯”,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用一种极其沙哑、仿佛许久未开过口的嗓音问道:
“他呢?”
“皇上政务繁忙!”苏培盛的头垂得更低了!
“呵……”
年世兰发出一声极轻的自嘲干笑!
她未去碰那杯致命的毒酒,也未再多看那条冰冷的白绫一眼!
她只缓缓自那张破旧草垫上站起!
那副本已被绝望压得佝偻的脊梁,在这一刻竟重新挺得笔直!
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曾一身傲骨、绝不肯向任何人低头的华贵妃!
“我不信!”
她望着苏培盛一字一顿道!
每个字都充满一种近乎偏执的最后执念!
“我不信!那个曾亲口对我说‘朕这一生都绝不会负了你’的男人,会真如此狠心!”
“我不信!那个曾在我生病时亲自为我画眉梳妆的男人,会连我这最后一面都不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