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方平那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稍稍平复一些后,她才缓缓用一种不容置疑,却又带着一丝期许的郑重语气,开口说道:
“方平。”
“我知道这很难。”
“但这件事,关系到莞贵人的性命,关系到六阿哥的性命,也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她的目光如同一汪深潭,静静地注视着他。
“你。”
“是我唯一能信赖的人。”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钟粹宫西跨院的那间小厨房,彻底变成了一处禁地。
灯火未曾熄灭。
方平将自己彻底锁在了里面,如同一个闭关修炼的道士,进入了一种近乎于疯魔的研发状态。
厨房里早已没了往日的锅碗瓢盆。
取而代之的,是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陶碗、药臼、细颈瓷瓶,和一排排分门别类、贴着标签的草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杂着草木清香、泥土腥气和药石苦涩的复杂气味。
方平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如同两簇在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的面前摆着十几个陶碗。
每一个碗里,都装着他根据那张天书药方,进行不同配比后熬制出来的药汁。
失败。
失败。
还是失败。
他严格按照淳意主子的指令,进行了数十次的配比与尝试。
第一个陶碗里,药汁的颜色是淡淡的褐色。
他滴入一滴药汁,瞬间变得浑浊不堪,根本达不到清澈无痕的要求。
失败。
第二个陶碗里,他减少了马齿苋汁液的用量,药汁的颜色倒是清澈了许多。
但他凑近一闻,一股皂角刺特有的淡淡的皂荚气味,便钻入鼻腔。
无法做到无味,失败。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他如同一个最严谨的学者,不知疲倦地调整着每一种草药的剂量,改变着熬煮的火候和时长。
终于,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失败之后,一碗近乎于完美的药汁,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碗药汁盛在白瓷碗里,清澈见底,与清水无异。
凑近了闻,也闻不到丝毫的异味。
成功了?
方平的心狂跳起来。
他颤抖着从旁边一个密封的罐子里,捻起一小撮雪白的白矾粉末,小心翼翼地投入到那碗药汁之中。
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碗中的变化。
一息。
两息。
十息。
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碗清澈的药汁,在溶解了白矾之后,依旧清澈。
没有半点所谓的白絮生成。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方平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他颓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不可能。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些草药药性彼此相冲,甚至相克,怎么可能在无色无味的前提下,还能与白矾产生那种神鬼莫测的反应。
主子她,是不是算错了?
不!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狠狠地掐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