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小的瓷瓶，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光泽。
“这是什么，你不必知道。”
淳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几乎要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威严。
“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她俯下身，死死盯着小厦子的眼睛：
“明天，在景仁宫，无论任何人，无论在任何场合，只要他让你去端一碗用来试验的清水。”
“你就必须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这瓶东西，一滴不剩地倒进那碗水里。”
“听清楚了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杀意。
“这是死命令。”
“办好了，你和你远在京外的家人，这一辈子都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
“办砸了。”
她没有说下去。
但那未尽之意，却比任何酷刑都更让小厦子感到恐惧。
小厦子看着淳嫔娘娘眼中那与她年龄和容貌极不相符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吓得浑身剧烈地一抖。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重重地将额头磕在了冰冷的金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主子放心。”
“奴才万死不辞。”
他拿起那只小小的瓷瓶，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已经与他的血肉融为了一体。
方淳意看着他离去的决绝的背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天罗地网，已经彻底布下。
执行者也已就位。
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去到那个她两世为人，最想守护的人身边。
陪着她一起，等待那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黎明。
深夜，碎玉轩。
殿内的灯火早已熄灭，只留下窗外那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洒下一片朦胧的银辉。
整个后宫都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仿佛都在为明日那场即将到来的滔天风暴，积蓄着力量。
甄嬛躺在床上，了无睡意。
她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头顶那绣着繁复花纹的床幔，手不自觉抚上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不怕死。
可她怕，她怕自己护不住这个孩子。
她怕，她会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肉，离自己而去。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寝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娇小的身影，抱着一个大大的软枕，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
“谁？”
甄嬛警觉地坐起身。
“姐姐，是我。”
黑暗中，传来方淳意那带着浓浓鼻音的软糯的声音。
槿汐连忙掌了灯。
灯光下，只见方淳意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赤着脚，抱着一个比她人还大的枕头，眼眶红红的，正可怜巴巴地站在床前。
“淳儿。”甄嬛有些惊讶，“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做了噩梦。”
方淳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眼泪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打着转。
“我梦见，梦见好多好多不认识的坏人，都指着嬛姐姐你，说你是坏人。”
她一边说，一边抽噎着，小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委屈极了。
“我害怕，我不敢一个人睡，姐姐，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她用一种充满了依赖和祈求的眼神看着甄嬛。
那眼神纯澈得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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