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威胁,是那个至今未露面的正主。颈间若邪白绫早已蓄势,可四周噪音太过庞杂,混成一片汹涌的声浪,让他难以从那片混沌中,精准捞出那丝真正的杀意。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走在侧翼的司空砚,脚步未停。他指尖虚悬,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随着轿中谢怜眉心的微蹙,悄然凝定。
时机到了。
他看似随意地抬起右手,修长手指在无人得见的虚空,轻轻划下两个由神力凝成的古奥字符。字符亮起一瞬,又即刻隐没。
【批注】:静谧。
代价,随之落下。
司空砚耳中“嗡”的一声闷响,所有声音如潮水急退,连同自己的心跳,一并消失。
世界于他,堕入一片绝对的死寂。这是修改法则必然的反噬。
可对轿中的谢怜而言,发生的一切,不啻神迹。
前一瞬还塞满耳鼓的万千鬼哭、风声、枝叶摇动声,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抹去。天地,在他感知里,骤然静了。
但这静,并非空无。
因为那些由更高级别怨念驱动、裹挟明确杀意的声响,被剥离出来,如同泼墨夜色里骤然点亮的萤火,被无限放大,变得异常清晰、刺耳。
左前三丈,树冠上有东西压断枯枝的“咔嚓”轻响;右后五丈,草丛深处有利爪刮过石面的“刺啦”脆响;正前十丈,地下则是骨骼摩擦、破土欲出的“窸窣”闷响!
这瞬间的“绝对清明”,对一位身经百战的武神而言,已然足够。
“嗖——!”
谢怜颈间若邪白绫,如一道白色疾电,自轿帘缝隙暴射而出!
没有丝毫迟疑,它在空中划过三道刁钻弧线,精准无比地捆住了那三只隐匿暗处、正欲发动致命突袭的精英恶鬼!
“砰!砰!砰!”
三声闷响,三只被捆成粽子的恶鬼,被若邪狠狠掼在地上,挣扎不得。
正与小怪缠斗的南风扶摇见状,俱是一惊。
他们完全不明白,在这等混乱嘈杂的境地,谢怜是如何做到如此精准、近乎未卜先知的截杀。
这一切,在他们看来,如同天助。
远离战阵的一株参天古木之巅。
一个红衣少年单腿曲起,慵懒斜靠在粗壮枝干上。一只通体晶莹的银蝶,停在他指尖,翅翼轻扇,漾开幽美的微光。
他正饶有兴致地俯瞰下方那场在他眼中如同闹剧的“迎亲”。
可在司空砚发动【批注】的刹那。
少年脸上那点慵懒戏谑,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指尖把玩的银蝶,也骤然止住翅翼,仿佛感应到某种极致的威压。
少年感知到的,并非声音的变化。
而是这片空间、这座山林的“法则”,被一股外来的、极其高阶、甚至比神武大帝神力更为古老纯粹的力量,进行了一次微小到几乎无法捕捉、却又精准到令人心悸的“修改”。
如同在一张写满字的纸上,用无形之笔,强行改换了一个标点。
红衣少年那双惯含春水的桃花眼瞳孔骤缩,一道锐利如冰锥的目光倏然掠过。
他的视线,如淬了毒的针,穿透重重鬼影,越过了奋战的南风与扶摇,甚至忽略了轿中那位刚显神威的太子殿下。
最终,死死钉在了那道自始至终气息平淡、仿佛什么都未曾做过的灰袍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