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半寸,小燕子站在门里,看见福尔泰站在院外。她喉咙动了动,声音很小:“尔泰……我能说句话吗?”
福尔泰没动,也没出声。风吹起他的披风,他低头看了看手,慢慢把腰刀解下来,递给旁边的侍卫。然后他走进院子,脚步很轻。
小燕子捧着一个旧陶碗走出来,碗里冒着热气。她把碗递过去:“以前你喝的水都是我烧的。以后……还能再端给你吗?”
福尔泰看着她,接过碗。热气往上冒,他低头喝了一口,姜茶很烫,但他一口喝完了,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能。”他说。
小燕子笑了,眼角有点湿。她没说话,转身回屋拿了一条厚披风,轻轻搭在他肩上:“夜里冷,别光顾着巡。”
福尔泰点点头,站在原地没动。两人之间好像没什么隔阂了,空气也变得暖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小燕子去了御花园。她照常练拳,跳起来时故意一滑,假装要摔倒。福尔泰正在巡逻,看到后立刻跑过来扶她。
小燕子却笑着反手一拉,把他拽得晃了一下。“你巡你的,我摔我的,偏要你管!”
福尔泰站稳,无奈地看着她:“又闹。”
“我就闹!”小燕子蹦到他面前,“谁让你昨晚一句话不说就走。”
“我巡完才回来。”
“那你明天别走了,在门口多待一会儿。”
福尔泰没说话,嘴角微微翘了一下。远处几个宫女躲在树后偷看,捂着嘴笑。
中午紫薇路过漱芳斋,听见里面有动静。她走近一看,福尔泰正踩在凳子上贴窗纸,小燕子在下面举着浆糊碗。风把纸吹得乱飞,他一手按住一角,另一手抹浆糊。
小燕子仰头喊:“左边高点!贴歪了!”
“没歪。”福尔泰低声说,“是你眼歪。”
“你说谁眼歪?”小燕子装作要爬上去打他。
紫薇笑了笑,悄悄走开了。
黄昏时,两人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天边有晚霞,地上有花影。小燕子靠在福尔泰肩上,手指绕着他袖口的线头转。
她忽然说:“那天我说‘我不懂你在怕什么’,现在我懂了。但你要答应我,下次别一个人扛。”
福尔泰看着她,很久才说:“我不是不怕,是不想让你伤心。只要你在身边,再难的路我也敢走。”
说完,他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一直没松开。
晴儿和宁远从回廊走来,远远看见这一幕,停下了脚步。晴儿轻轻拉了拉宁远的袖子,两人静静站着。
“总算守得云开。”晴儿小声说。
宁远没回应。他看向假山角落,看见一个宫女从石头后面快步走出来,低着头走了。那人穿浅青色宫装,袖口绣着一朵兰草花——那是大学士府内院的标记。
他皱眉:“有人在盯着他们。”
晴儿顺着看去,人已经不见了。“是谁?”
“不是坤宁宫的人。”宁远压低声音,“是从府里来的。”
晴儿脸色变了:“福晋……?”
宁远没回答。他看着小燕子靠在福尔泰肩上的背影,眼神沉了下来。
当晚,小燕子在屋里翻账本。她把宁远给的名单摊在桌上,用红笔圈出张德全的名字,又写下春桃、采买太监等人。纸角画了个问号,她在想明天要不要去找老佛爷说清楚。
门外传来脚步声,稳而轻。她抬头,看见福尔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灯笼。
“还没睡?”他问。
“等你。”她说,“我想明白了,皇后想让我们分开,我们越亲近,她就越急。所以我要更亲才行。”
福尔泰走进来,把灯笼放在桌上。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你不累?”他问。
“累啊。”小燕子伸了个懒腰,“可看到你就精神了。”
福尔泰坐下,看着她写写画画的样子。桌上堆满纸,墙上贴着字条,像打仗前的布置。
“你想做什么?”他问。
“查到底。”小燕子抬头看他,“这次我不躲了。你要拦我,我就咬你。”
福尔泰笑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没说话。
第二天早上,阳光照进院子。小燕子在门口摆了两张椅子,一张自己坐,一张空着。福尔泰巡逻回来,见她正吃桂花糕。
“给你留了半块。”她扬了扬手里的纸包。
福尔泰坐下,接过糕点。两人并肩坐着,都没说话。风吹过树梢,花瓣落在肩上。
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个太监抬着食盒走过。其中一个回头看了眼漱芳斋,说了句什么,另一个点点头,加快脚步走了。
小燕子眯眼看了一眼:“那不是坤宁宫的人。”
福尔泰不动声色:“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可他们在盯我们。”小燕子嚼着糕,含糊地说,“我不管是谁,谁惹我,我就闹谁。”
福尔泰侧头看她:“你不害怕?”
“怕?”小燕子笑出声,“有你在这儿,我还怕什么?”
福尔泰没笑。他看着宫墙外的天,手悄悄握紧。
中午,晴儿带着茉莉花来了漱芳斋。进门就见小燕子趴在桌上写字,福尔泰在一旁看着。
“你们倒像一对账房先生。”晴儿笑着说。
小燕子抬头:“这可是大事。我要把每笔账都理清楚——谁动过药,谁调过人,谁半夜溜过花园,我都记着。”
晴儿坐下:“你打算怎么办?”
“等。”小燕子合上本子,“等他们再动手。这次,我不让尔泰一个人查。”
福尔泰皱眉:“危险。”
“我不怕。”小燕子看着他,“你要拦我,我就去皇阿玛那儿告状,说你欺负我。”
“我没欺负你。”
“那你听我的。”
福尔泰沉默了一会儿,点头了。
傍晚,两人又坐在后院。月亮出来了,星星很多。小燕子仰头数星星,一颗一颗地念名字。
“这是你。”她指着最亮的一颗,“这是我和你。这是晴儿,这是宁远……”
福尔泰听着,忽然觉得肩头一沉。小燕子靠了过来,头轻轻枕在他肩上。
“尔泰。”她轻声叫。
“嗯。”
“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会。”他说,“只要你还在,我就在。”
小燕子闭上眼,嘴角带着笑。
假山后,一片树叶动了动。一只绣着兰草花的鞋尖从石缝间缩回去,踩在落叶上,悄悄离开了。
宁远站在回廊尽头,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他握紧腰间的刀柄,转身朝晴儿走去。
“府里的人进宫了。”他说,“今天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