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把脏水倒掉，换了一盆干净的。她端着水走到床边，福尔泰还在睡觉，呼吸比之前稳了一些。她用湿布轻轻擦他的脸和手，动作很轻，怕弄疼他。
天快亮了，外面有宫人走动的声音。她听见两个宫女在窗外小声说话：“……假格格……谋反……勾结侍卫……”
她放下布，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往外看。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了。
她转身走向墙角，宁远靠在那里，手臂包扎好了，脸色有点白。她走过去，小声问：“外面说什么？”
宁远睁开眼：“你听到了？”
“他们说我和尔泰要造反。”
宁远点头：“不止你听到。今早内务府抓了三个太监，就因为议论这事。流言是从坤宁宫传出来的，现在整个宫里都在说。”
小燕子握紧拳头：“凭什么这么说？尔泰是为了查案才受伤的！”
“可现在没人提这个。”宁远声音低，“皇上昨夜叫李公公谈了半个时辰。今早养心殿谁都不让进，连你的牌子都没递进去。”
小燕子一愣：“连我见皇阿玛都不行？”
“不是不让你见，是没人敢帮你传话。”宁远看着她，“你现在去，只会让人觉得你心虚。有人不想让你见到皇上。”
她站着没动。她想起昨晚福尔泰发烧时说的话，萧剑走前的眼神，还有西华门外有人盯着的事。这些事本来是一条线，现在全乱了。
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福尔泰，又转过身：“我要去见皇阿玛。”
“你去也没用。”宁远拦她，“要是皇上真信了，你去了就是送上门；要是不信，他也需要时间查。你现在闯过去，反而像做贼心虚。”
小燕子咬着嘴唇：“我就在这干等？等他们把我和尔泰说成坏人？”
“等不了太久。”宁远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巡防的人刚送来。有人在尚书房外议论你和尔泰的事。再这样传下去，老佛爷那边也会受影响。”
小燕子看着纸条，手有点抖。
她转身往门口走，宁远叫住她：“你要去哪？”
“我去养心殿。”她说，“我不求见皇阿玛，我就站在外面等。只要有人看见我还在，就知道我没跑。”
宁远没再拦她。他知道拦不住。
小燕子走出屋子，天已经亮了。她沿着小路往养心殿走，路上遇到不少宫人。他们看到她，都低头快步走开，有人还小声嘀咕，她没停下听。
到了养心殿外，李公公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名册。
“李公公！”她喊了一声。
李公公抬头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格格怎么来了？”
“我想见皇阿玛。”
“皇上正在批折子，谁都不见。”
“我不是来打扰的。”小燕子上前一步，“我就站在这等，等他有空听我说一句话就行。”
李公公摇头：“格格，你还是回去吧。这时候来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她声音大了些，“我做错什么了？别人说我谋反，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李公公低头：“格格，流言越争越乱。你先回去，等风头过去……”
“等风头过去？”小燕子冷笑，“等大家都觉得我真的要害皇上，那时候再说清楚，还有用吗？”
李公公不说话了。
小燕子站在台阶下，不动。太阳升起来，照在她身上，额头慢慢出汗。她站得直，眼睛一直盯着殿门。
半个时辰后，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没人。再看前面，殿门还是关着。
她正要开口，忽然感觉袖子被人拉了一下。她猛地回头，一个人影闪到柱子后面。
她跟过去，是萧剑。
“你怎么回来了？”她压低声音。
“我翻墙进来的，躲在御花园西角。”萧剑脸色很重，“我听见御前太监说话，你的名字在一个名单上，写着‘勾结侍卫，图谋不轨’。皇上已经下令军机处秘密调查。”
小燕子心跳加快：“连皇阿玛也信了？”
“他没表态。”萧剑看着她，“但他封了东五所的库房记录，调了侍卫处的轮值簿。他是要查证据，不是光听闲话。”
小燕子扶着柱子，腿有点软。
“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她的声音有点抖，“尔泰为查真相差点死掉，现在反倒成了罪人。我见不到皇阿玛，没人帮我，没人信我……”
萧剑看着她，没说话。
她抬起头，眼神慢慢变坚定：“可是我不怕。”她擦了下脸，“我没做过的事，我不认。他们要说就说，我不会躲，也不会逃。我要让他们知道，小燕子不是那种人！”
萧剑点头：“这才是我妹妹。”
“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她抓住他的手，“别让尔泰知道这些。他现在太弱，要是听说皇上怀疑他，他会受不了。”
萧剑认真答应。
两人分开后，小燕子回到西六所。宁远还在原地，见她回来，问：“怎么样？”
“没见到皇上。”她走进屋，坐在床边。
这时，福尔泰动了动，睁开了眼。
“你回来了？”他声音很小。
“嗯。”她握住他的手，“别说话，好好休息。”
他摇头：“我听见了……外面那些话。”
她一愣：“你听到什么？”
“有人说……我是叛贼，你是假格格，我们合谋要害皇上。”他看着她，眼里很难受，“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别说这种话！”她突然大声，“你要敢去认罪，我就跳金水河！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你想让我一辈子背这个债吗？”
福尔泰愣住了。
她盯着他：“我们没做错事。我们只是想查真相，保护皇上。他们怕我们查到什么，才放这些谣言。你现在要是低头，就等于承认自己有鬼！”
福尔泰看着她，很久没说话。
屋里很安静。
窗外风吹着窗纸，沙沙响。
最后，他抬起手，慢慢握住她的手。
“好。”他说，“我们一起扛。”
小燕子鼻子一酸，但她忍住了眼泪。
她知道接下来更难。皇上不信她，宫里都说她坏话，背后的人还在看着。但她不怕了。
她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清者自清。
她把纸折好，放进怀里。
然后她坐回床边，握着福尔泰的手，看着窗外天一点点黑下来。
宁远靠在门边，手放在刀柄上。
远处传来打更声。
小燕子忽然说：“明天，我要去尚书房外站着。”
福尔泰转头看她。
“我要让所有人看见我。”她说，“我不是逃兵，也不是贼。我是小燕子，谁也不能把我从这儿赶走。”
福尔泰看着她坚定的脸，慢慢点头。
屋外，最后一道光消失了。
小燕子的手，一直没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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