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确认凌绝知晓他的身份后,魏珩反而平静下来。恐惧源于未知,既然最坏的真相已然揭晓,剩下的便是你死我活的较量。他开始更系统地筹划,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的改变。
藏书阁成了他每日必去之处。他不再局限于正道功法,连那些被束之高阁、落满灰尘的偏门杂学也悄然涉猎。他要找到一种方法,既能从根本上破坏凌绝的"养鼎"计划,又不会立即暴露自己。
这日深夜,万籁俱寂,唯有月光如水银泻地,透过半开的窗棂洒在静心苑内。魏珩闭目盘坐,神识沉入体内,正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太阴穴外的那道封印。
这道封印精妙无比,由无数细密的灵纹交织而成,既完美地封锁了至阴之气的外泄,又不会影响日常修炼时灵力的运转,显然是出自高人之手,且耗费了极大的心血。
魏珩的神识如同最灵巧的手指,细细描摹着每一道封印纹路的走向,试图找出其中的规律与破绽。就在他的神识探至封印最核心处时,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在那繁复的封印纹路深处,竟藏着一缕极其隐晦,却异常执着的霜寒剑意。这剑意与凌绝平日表现出来的冰冷无情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如同在珍爱的宝物上打下独属于自己的烙印,不容任何人觊觎。
魏珩心头剧震,神识险些失控。
这不仅仅是养鼎这么简单!
凌绝在他身上留下的,不只是监视的灵力和培育鼎炉的封印,更是一种宣告所有权的印记。这种偏执的、深入骨髓的占有,远比单纯的利用更加令人毛骨悚然。这意味着,凌绝或许根本就没打算在"收割"后让他痛快地死去,而是有更长久、更可怕的图谋。
他忽然想起重生之初,凌绝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时那看似平静,深处却翻涌着某种他当时无法理解的情绪的眼神;想起那些深夜突如其来的"指点",总是恰好在他修炼到忘我,几乎要暂时忘却仇恨与处境时打断,将他重新拉回现实的囚笼;想起那句冰冷的"别想逃",语气中的笃定,仿佛早已编织好天罗地网,任他如何挣扎也终是徒劳。
原来从一开始,凌绝要的就不只是一个鼎炉,也不仅仅是他的修为。
他要的是完完全全的掌控,是从肉身到灵魂的绝对占有。养鼎或许只是过程,是手段,而非最终目的。
这个认知让魏珩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他宁愿与凌绝堂堂正正地生死相搏,血溅五步,也不愿被这样病态地、细致地觊觎和掌控着。
既然如此......
魏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改变主意了。与其小心翼翼地破坏这个"鼎炉",祈祷凌绝会因此放弃,不如好好"配合"凌绝的计划。
他要让这个鼎炉变得更加"完美",完美到让凌绝舍不得轻易收割,完美到让凌绝不得不继续投入更多心血、更多精力来培育,甚至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放下戒心。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会像最耐心的猎人,悄悄在这具身体里,在凌绝自以为完全掌控的领域,种下真正的、足以在关键时刻反噬其主的致命陷阱。这不是改变灵力属性那样可能被察觉的小把戏,而是要直指核心,动摇其根基。
接下来的日子,魏珩的修炼更加刻苦,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不仅一丝不苟、超额完成凌绝的所有要求,甚至还会根据自己对功法的理解,主动加练,将每一个细节都打磨到极致。
在又一次"剑法指点"时,他故意在某个灵力转换的微妙处,制造出一丝极其难以察觉的偏差。这偏差不会影响剑招威力,却会让灵力运转产生一丝不谐的涟漪,足以引起凌绝的注意,却又不会显得刻意。
果然,凌绝立刻出手"纠正"。那冰寒精纯的灵力再次涌入他体内,强势地梳理着那丝偏差,所带来的经脉刺痛感比以往更甚。
魏珩强忍着不适,屏息凝神,在凌绝的灵力于他经脉中游走冲刷时,悄悄运转起一门名为"蚀心咒"的上古偏门秘法。这门秘法极其阴损,能在不惊动施术者的情况下,如同附骨之疽,悄然附着在对方的灵力上,潜移默化地汲取其中的精华,同时留下难以察觉的、引动心魔的恶毒印记。施术者投入的灵力越精纯、越庞大,这"蚀心咒"的反噬就会越猛烈。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神识波动异常,就会被凌绝瞬间察觉。魏珩全神贯注,将前世的经验与今生磨练出的控制力发挥到极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忽然,凌绝梳理灵力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顿。
魏珩的心跳几乎在那一刻停止,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然而,预想中的质问并未到来。凌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似乎穿透了他的皮囊,看到了他正在进行的隐秘动作,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
"今日到此为止。"
凌绝收回灵力,语气依旧平淡,转身离去,白衣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待那道白色身影彻底消失在感知中,魏珩才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他立刻内视己身,发现在那缕作为监视的异种灵力周围,已经悄然缠绕上了一丝极淡、几乎与自身灵力融为一体的灰气。
成功了第一步。
魏珩擦去额角的汗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
凌绝,既然你想要一个完美的鼎炉,执意要玩这场危险的游戏。
那我就如你所愿,给你准备一个终生难忘的"惊喜"。
看看最后,当收割之时来临,究竟是谁吞噬谁,又是谁……为谁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