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轩内，清晨的微光透过竹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柔和的光斑。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昨夜未曾散尽的、混合着墨香、月桂清冷以及某种旖旎暖昧的气息。
朔月率先醒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身体传来的陌生酸痛与某些隐秘之处清晰的不适感，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竹制穹顶，以及身侧均匀的呼吸声。
她偏过头，看到了颜爵沉睡的侧颜。他褪去了平日作为司仪的儒雅从容，也敛去了昨夜梦境与现实中那近乎侵略性的狂放，此刻眉眼舒展，竟透出几分难得的宁静，只是眼底淡淡的青黑昭示着昨夜的混乱与消耗。一条手臂仍占有性地环在她的腰间，带着不容忽视的热度。
朔月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初生的灵智飞速运转，试图理解并定义昨夜发生的一切。那些破碎的梦境片段，炽热的触碰，紧密的纠缠，陌生的快慰与痛楚……这些体验完全超出了她过往对世界法则的认知范畴。
在她的理解里，仙力交融、法则共鸣是常见的互动；战斗中的身体碰撞是力量的较量；即便是安抚与守护，也多是能量的传递。但昨夜那种……纯粹的、源于身体本能的、仿佛要將灵魂都揉碎再重塑的亲密接触，是她知识体系中的空白。
她回忆起颜爵在她耳边的低语，那些含糊却带着强烈情绪的词汇，“想要”、“占有”、“是我的”……以及最后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极致浪潮。
这似乎……是一种表达？一种远比仙力共鸣更直接、更彻底的……交流方式？
就在她思绪纷飞之际，颜爵的眼睫颤了颤，也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颜爵眼中闪过一丝初醒的迷茫，随即昨夜所有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回灌，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了朔月清澈却带着探究的目光，也看到了她颈侧、锁骨处那些未消的、属于他的暧昧红痕，以及她微微红肿的唇瓣。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懊恼、窘迫、心疼以及某种更深沉难言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他几乎是触电般收回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坐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
“朔月……”他开口，声音带着宿醉般的沙哑与干涩，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道歉？显得虚伪。解释？从何说起？这一切的起因是孟艺的算计，但后续的发展，尤其是在这墨竹轩内，他自身的沉沦与失控，又如何能完全推诿于梦境？
朔月也缓缓坐起身，月华长裙自动修复如初，遮掩了所有痕迹，只是那眉宇间残留的一丝慵懒与身体细微的不协调，依旧暗示着昨夜的疯狂。她看着颜爵脸上显而易见的慌乱与复杂，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颜爵，”她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因昨夜的过度使用而带着一丝微哑，“昨夜之事，我已知晓缘由，源于梦公主的算计。”
颜爵心中一紧，以为她要追究，却听她继续用那种分析星轨运转般的平静语气说道：
“此种行为，虽起因于外力，但其过程，似乎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沟通仪式？一种表达亲近与……认可的方式？”她微微偏头，带着求知般的纯粹看向他，“在我的认知中，只有关系极为密切、彼此信任的个体，才会进行如此……深入的能量与信息交换。所以，我们昨夜，是在进行一种确认彼此关系、表达高度信任与友好的……仪式吗？”
“……”
颜爵彻底愣住了。他看着朔月那双不含丝毫杂质、只有纯粹疑惑与推理的眼眸，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涌上心头。她……她竟然是这样理解的？将一场阴差阳错、掺杂着欲望与失控的情事，理解成了某种……增进友谊的古怪仪式？
“不……不是这样的，朔月。”颜爵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稳，他必须纠正这个危险的误解，这不仅关乎他的名誉，更关乎她的认知，“昨夜……那并非你所说的‘友好仪式’。那件事……非常特殊，它……它通常只发生在彼此深深爱慕、愿意缔结最亲密关系的男女之间。”
他斟酌着用词，试图用最浅显的方式解释这复杂的人类情感与生理的交织：“那不是简单的亲近，而是……情感与欲望结合下，一种极其私密、也极其排他的行为。它源于……爱，或者至少是强烈的吸引与占有欲，而非……单纯的信任或友好。”
“爱？”朔月重复着这个对她而言有些抽象的词。她理解守护，理解责任，理解共鸣，但“爱”这种炽热、排他、似乎能让人失去理智的情感，对她来说，尚属于需要观察和学习的范畴。
她消化着颜爵的话，脑海中回放着昨夜他的眼神、他的话语、他近乎贪婪的索取……那些被梦境放大和扭曲的表象之下，似乎确实蕴含着一种远超“友好”的激烈情绪。
她抬起眼眸，望向颜爵，那清冷的目光此刻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让人无所遁形的直白：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我们昨夜做了那样‘特殊’的事情，是因为……”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最精准的语言，“我们互相……爱着对方？”
“……”
颜爵感觉自己的呼吸又是一窒。面对她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说是莽撞的提问，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否认吗？可昨夜他的沉沦与失控是事实，此刻心中那难以言喻的悸动与占有欲也是事实。他欣赏她的清冷与智慧，折服于她对法则的洞察，甚至……
或许在更早的星海对弈时，就已埋下了某种特别的关注。但，这就是“爱”吗？他自身尚被新旧之灵的冲突所困扰，情感处于一片混沌，又如何能清晰地定义对她的感情？
承认吗？在那般不堪的起因与混乱的过程之后，用“爱”这个字眼，似乎既轻浮，又亵渎。
他的沉默，在朔月眼中被解读成了另一种含义。
“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自行得出了结论，“看来并非如此。或许，昨夜的行为，更大程度上仍是受梦境残余力量的影响，以及……我们自身某些未能妥善控制的生理本能所驱动。并非基于你所说的‘爱’。”
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客观，仿佛刚刚讨论的只是一个学术问题：“既然如此，此事便当作一次意外处理即可。孟艺的干扰是起因，我们自身的防御与控制不足是内因。无需过度解读，亦不必因此困扰。灵犀阁事务繁多，我们应尽快回归正轨。”
说着，她便要起身下榻，动作间虽仍有些微不可查的凝滞，但态度已然恢复了月之主的疏离与自持。
看着她如此迅速地将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归档”为“意外事故”，并准备若无其事地抽身离开，颜爵心中那股无名的烦躁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骤然飙升。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竹门的那一刻，他猛地伸手，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朔月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颜爵迎上她清澈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心中万千思绪翻腾，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句带着复杂情绪的低语：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朔月。”
“有些痕迹，一旦留下，便不是一句‘意外’就能轻易抹去的。”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那里有困惑，有挣扎，有未散的欲望，也有一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试图抓住什么的决心。
“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我们……都需要好好想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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