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旺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几乎超出医学常理。林晚在为他换药时，发现那道狰狞的刀口已经收拢成粉色的新肉，小心地为熙旺贴上新的敷料。

林晚“你的体质很特殊。”

熙旺低头看了看腹部的伤疤，语气平淡。

熙旺“傅隆生从小给我们用药浴，说是强身健骨。”

林晚的手指顿了顿。她想起在医学期刊上看过的某些研究，关于特定草药配方对伤口愈合的促进作用。

但那些配方大多已经失传，或是被列入了管制名录。

林晚“那些药浴的配方，你还记得吗？”

熙旺摇头。

熙旺“都是老头子亲自调配的。”

这时熙蒙端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来，屏幕上正显示着小屋周边的监控画面。他的黑眼圈很重，显然又熬了整个通宵。

熙旺“有动静？”

见状，熙旺立即坐直了身体。

熙蒙“暂时没有。但我截获了一段通讯，黄德忠的人在打听我们的下落。”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黄德忠？他果然是警察，她当时的感觉没有错，要是那个时候直接上去找他……或许……

熙旺“他怎么会……”

熙蒙“那天在永利，他们都被拍到了，虽然变了装只是个身影，但足够引起怀疑。”

熙旺“干爹那边呢？”

熙蒙“安静得不正常。”

熙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沉。

熙蒙“按照他的性子，不该这么沉得住气。”

这个判断让房间里的空气更凝重了几分。

林晚默默收拾好医药箱，准备离开。就在她转身时，熙旺突然开口。

熙旺“林晚，如果……情况有变，请你务必先保护好自己。”

他的语气太过郑重，让林晚不由得停下脚步。

林晚“我是医生，救人是我的职责。”

熙旺“不！我是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不要管我们，自己离开。”

熙蒙猛地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林晚看着兄弟二人相似却气质迥异的脸庞，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们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

午后，林晚借口需要透口气，独自来到屋后的礁石滩。海风比往常更猛烈，卷起的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碎成白色的泡沫。

她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看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离开的日期越来越近，她却发现自己开始犹豫。

不是因为熙蒙那些若即若离的示好，也不是因为小辛依赖的眼神，而是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这些看似强悍的年轻人，其实比她想象的更脆弱。

胡枫“果然在这里。”

胡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在海风中衣袂翻飞，像一只即将振翅的海鸟。

胡枫“感觉每次你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都会来这儿。很喜欢海吗？”

他在林晚身边坐下，递给她一罐温热的牛奶。

林晚“谢谢。”

林晚接过，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凉。

胡枫没有看她，目光投向远方。

胡枫“你知道吗？我们兄弟几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地方待这么久，却什么事都不做。”

林晚“以前的生活……很忙碌？”

胡枫“忙碌，而且危险。”

胡枫轻笑一声，那笑容里却没有多少温度。

胡枫“傅隆生把我们训练成最锋利的刀，却从不告诉我们该砍向哪里。我们替他解决麻烦，清除障碍，但从来不知道那些‘麻烦’是谁，为什么必须被清除。”

林晚抿了一口牛奶，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林晚“你们没想过离开他吗？”

胡枫“想过，但做不到。”

胡枫“他太了解我们了，了解我们的弱点，我们的恐惧，我们最在意的东西。离开他，我们可能活不过三天——要么死在他手里，要么死在仇家手里。”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林晚心上。

海鸥在头顶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

林晚“那现在呢？你们准备怎么办？”

胡枫终于转过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闪着林晚看不懂的光——那里面有挣扎，有迷茫，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清醒。

胡枫“现在我们有你了，林晚。你就像一面镜子，让我们第一次看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但这很危险——对你也对我们。”

林晚握紧了手中的罐子。

林晚“什么意思？”

胡枫“意思就是，”

胡枫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尘，

胡枫“当你开始在乎一个人，你就有弱点了。而傅隆生最擅长的，就是找到人的弱点，然后……利用它，或者摧毁它。”

他离开后，林晚在礁石上又坐了许久。牛奶渐渐凉透，海风也越来越冷，但她觉得心里更冷。

胡枫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她心里。

他们都在乎她。而这份在乎，在傅隆生那样的人眼里，就是最好的武器。

回到小屋时，天色已经暗了。小辛正在教仔仔玩一个新的纸牌游戏，阿威在擦拭一把不知从哪找出来的老式手枪，熙蒙依旧守在电脑前，熙旺则在闭目养神。

一切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林晚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那是感知到危险逼近时的本能警觉。

晚饭是简单的面条，没有人说话，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

饭后，林晚在厨房清洗餐具。水声哗哗作响，掩盖了身后的脚步声。直到一双手臂从后面轻轻环住她，她才惊得差点摔了手中的碗。

熙蒙“别动。”

熙蒙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明显的疲惫。

熙蒙“就一会儿。”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呼吸拂过她的颈侧。

林晚僵在原地，手中的碗滑进水池，发出沉闷的声响。

熙蒙“你今天和胡枫聊了什么？”

林晚“只是随便聊聊。”

熙蒙的手臂收紧了些。

熙蒙“他是不是劝你离开？”

林晚“没有。”

林晚试图挣脱，却被抱得更紧。

林晚“他只是说了些你们以前的事。”

熙蒙沉默了片刻，突然将她转过身，迫使她面对自己。

厨房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里面翻涌着林晚看不懂的情绪。

熙蒙“林晚，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安排好了所有退路，可以让你安全离开，你会信我吗？”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林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熙蒙“你不属于我们的世界，我知道。”

熙蒙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在耳语。

熙蒙“但你的世界，我也许……也进不去了。”

他松开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林晚的手心。

熙蒙“这里面有一些钱，足够你在任何一个城市重新开始，当回你的林医生。”

林晚握着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银行卡，感觉它像一块烙铁般滚烫。

林晚“为什么现在给我？”

熙蒙“因为时间不多了。警方的人在找我们，傅隆生虽然还没动静，但我不信他会放过我们。最迟后天，我们必须撤离。”

林晚“你们要去哪？”

熙蒙“不知道。也许是意大利，也许是更远的地方。但你不能跟我们一起——那太危险了。”

林晚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此刻眼中是那么的痛苦。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发慌。

林晚“熙蒙，你……”

第四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