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打心底里厌恶影，真的，那种厌恶感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不只是因为她那套与我格格不入的冷酷和残忍做派，更因为她那令人生厌的出场方式。

“放轻松。”我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你嘀咕什么呢？”影大咧咧地坐在地上，顺手把一个苹果朝我扔了过来，“老子叫你呢，你他妈嘟囔个啥？”

我把苹果接住了。我现在可不想让自己的脑袋变成一堆碎片，它还在好好地转着呢，要是现在就停了，那死得可就不安生了。那种死法，我可受不了。

“我在劝自己呢，这世界大得很，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有。”我咬了一口苹果，立马皱紧了眉头，那苹果渣卡在喉咙里，就像刀割一样让人喘不过气。

“没什么不可能的……所以呢？”她盯着我这张逐渐扭曲的脸，指甲不停地抠着地面。

“咳……”我挣扎着，感觉那块苹果就像在划开我的支气管，马上就要刺破肺泡似的，“所以……呃咳！你……呃……从苹果里钻出来……不……奇咳……奇怪……”

“你的毛病又犯了。”她站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苹果，若有所思的啃着。

“没有充足的证据就不要乱说观点。”她低下头疑惑的问：“𬙊没提醒过你吧？”

然后才若有所思的来了一句：“你噎住了？”

“咳..对！”我使劲压着：“帮我拿点水。”

她转过头去继续啃苹果了。“那会耗费宝贵的能量。”

混蛋啊！

窒息感越来越重，我站不住了，一下倒在地上，手臂撞在了桌腿上。

“下回计算一下落点。“她淡淡的来了一句：“声音太大了，吓我一跳。”

她只是略微抬了下脚，绕开我的头发，把脚放下。

我很不甘心的去抓她的脚踝，求生的本能让我颤抖，胃囊抽搐。

“…救…救我”我咬着牙大喊，尽管我自己都没听见：“痛…痛！”眼前真的在泛黑，我使劲撑着。我不要死在谁脚边，那是一个高贵又装腔作势的天才才会有的悲壮结局。我不是天才，所以我不要死，因为我现在无法像个普通人那样无名的死去。

她停下了咀嚼，盯着我，似乎在盯着陌生的一堆脂肪：“你喝水啊。”

“我喝不到！”我几乎是吼，我的意识已经出现了裂缝：“算我欠你！救我！拿点水！救…”

一声冷哼、一阵脚步和倒水声。然后就有什么东西灌进我嘴里。袭来的不是恢复的畅快淋漓，而是被水冲击喉咙的剧痛，我几乎要喷咳而出。

影大笑起来：“这不是会喝嘛！”她将水杯举到我嘴边，这次的水终于是无味，平淡的了。

我喝了一整杯水，才缓过来，从地上爬起来。影伸出手扶了我一把，差点捏碎我的骨头。

“你要学烈士咬破嘴唇吗？”她问。

我摇了摇头。

“那就喊出来。”她似乎是兴奋，眼睛盯着我，像是盯着一只兔子。而她便用目光中的刀，一点点解剖着….

“我喊不出来。”我说：“但这点破事就流泪，我做不到。”

我立刻就后悔了。她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猩红色，我连忙躲。慢了半拍，我被抓住了袖口。

“老天！你还在试图保持你那种可笑的英雄精神？”她大笑着，忽然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打过来，扇的我眼前一片滋滋乱窜的雪花。

“看清楚！”她的脸猛然逼近，狂笑如同潮水般涌来：“只有我们才会接纳你！亲爱的，毕竟你如此愚蠢！天哪，那个疯子究竟在你那可怜的大脑里上了多少道锁？你难道已经遗失了开启它的钥匙吗？”

“𬙊不是疯子！”我喊道：“我也没有遗失钥匙，根本就没有钥匙！我是正常的人！我不需要你口中的钥匙！”

“正常的人？”她愣了，实际上没愣多久，也就五秒左右吧。然后，眼神从迷茫到震惊。

“你是正常的人吗！！”她几乎是在尖叫：“天呐，这是我听过最傻的事了！想想看，一个本来就由疯子和天才构成的最可笑的观念和成体里，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居然能这么不要脸的称颂自己！”

“你疯了！”

“你才疯了！”她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你都已经被污泥泡透了！你搁里面长这么大，活了这么久，你还做着当清泉的梦！你才是疯子！”

或许我没错，我想。可我怎么能不同意她说的？我已经没力气反驳了。

她一把将我丢开，狠狠一脚踢在我的小腿上：“滚开！”

我求之不得。立刻摇摇晃晃站起来，跌跌撞撞挣扎着跑到旁边。

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我们就这样充满敌意的对视着。她咬牙切齿的盯着我，似乎要将我撕开，吃下。我瞪着她 ，不知道用了什么眼神，只是心脏似乎被冰冻住，身体动不了了。我们就这么耗着，直到九点的闹钟响起，刺耳的声音让我们同时皱起眉。

她瞥了我了一眼，走过来，将我拽起来：“到椅子上坐着去，别逼我踹你。“

我挣开她的手，走到桌边的椅子坐下。看着她走到柜子钱翻找，忍不住提醒：“在第四层，上次你买的那瓶…”

“过期了。”她头也不抬，不过我还是能想象出，她隐藏在黑影里，那张带着鄙视又轻蔑神情的脸：“𬙊一回去就说了。”

果然。我点点头：“是这样。”然后就不再说什么。她拿着瓶子过来了。

“袖子撸上去。”她命令到，口气那样强硬。我拉住袖子盯着她。她冷笑了一声，一把上前，将我的手拽开。袖子被拉了上去，露出几道凌乱的痕迹。

“昨天….𬙊给我消过毒了…”我看着她的脸说，声音有点虚，我的心也是。

她盯着我，似乎要将我扒皮抽骨。

“白痴！”她骂了一句，拿起棉球，深深浸入酒精瓶子，夹出后狠狠的按在伤口上：“不许喊！敢喊出来…”她狠狠的盯着我，像野豹一样低吼：“我就把这瓶酒精灌进你的嘴里，再用这把夹子拔掉你的牙齿，全部插进你的手指里，把你变成只会吃流食的畜生！”

“你骂得一点逻辑都没有！”我痛的挣了两下，恼火的回嘴。

她笑了两声，脸色倒是缓和了，拿开了棉球。

我看着她将酒精擦在我的伤口上，那手法好生疏，擦的我好痛。

她总算擦好了，将棉球一丢，站起身来，拍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嗯，我该走了！”她不客气的说：“真遗憾，每次来都是见你这幅死样儿！”

“我是被你搞的。”我哼了一声。

“你乖一点还用我出手”她给了我个白眼。

我不说话了，我跟疯子讲不通道理。

“好好活着！亲爱的小怪胎！”她背对着我，耸耸肩：“别噶巴一下——死了！你知道巨人观可是非常难清理的！”

“我知道了。”我说。顿了顿，我又补了一句：“真的要死，我会死的像个壳子。”

她的身体抖了抖，然后将窗户推开。

“Ciao！”她喊：“别死了！”她的身影不见了。

外面下着雨，冷风夹杂着冷雨灌进来。我快步走过去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Ciao，暴力狂。虽然更希望是‘Adieu’。”我朝着黑夜说。

我转身回到卧室，妈已经睡了。我坐到桌边继续改我45分的英语试卷。窗外的雨渐渐大了。

夜色里，一颗树下。一个湿透的黑影像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