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谎言就像高定礼服，缝线里爬满了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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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令仪的设计工作室位于创意产业园区的顶层，整面落地窗将盛夏刺眼的阳光过滤成昂贵的金色薄纱，均匀洒在那些姿态冷傲的人形模特和色彩饱和度惊人的布料上。
空气里混合着高级香水、新织物的气味。
田妤恩和李煜东被一位妆容无可挑剔的助理引到会客区。
这里更像一个现代艺术展厅，几对纯白沙发，玻璃茶几上摆放着造型奇异的矿石。
等了约十分钟，元令仪才现身。
她穿着一身自己设计的象牙白不对称连衣裙，腰间缀着细碎的珍珠，行走时摇曳生辉。
但走近了看，就能发现她眼下被厚重遮瑕膏勉强盖住的青黑，以及嘴角不自觉向下撇的纹路。
元令仪“田警官，久等了。”
元令仪“最近……事情有点多。”
她落座，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甲修剪完美，涂着当下最流行的裸粉色。
田妤恩“理解。我们是为贺翎的案子，以及一些旧事而来。”
田妤恩出示证件，开门见山。
田妤恩“尤其是十年前，关于您和萧溦的那场争执。”
元令仪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化为苦涩。
元令仪“我就知道……绕不过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坦诚的姿态。
元令仪“是，我承认，当年我太年轻，好胜心强。看到小溦的才华和人气，我嫉妒得发疯。”
元令仪“所以当她拿出一组和我的构思有些相似的作品时，我……我冲动了，说了不理智的话。”
她抬起眼，眼眶适时地泛红。
元令仪“但我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那样！”
元令仪“我只是一时意气，后来那些网络暴力，那些谣言……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
元令仪“我也是受害者啊！这么多年，我难道好过吗？每次听到她的名字，我都……”
李煜东“都怎么样？”
李煜东忽然开口，打断了她即将满溢的情绪。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陈列架旁，指尖拂过一件缀满水晶和金属链条的夸张上衣，语气懒洋洋的。
李煜东“是把这份愧疚化作灵感，设计出更多叫好又叫座的衣服？元小姐，你的生产力还挺高。”
他拿起那件衣服，对着光看了看，评论道:
李煜东“说真的，把这些装饰拆下来，够组一套中世纪铠甲了，防弹级别的那种。”
元令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点伪装的脆弱荡然无存。
元令仪“你什么意思？！”
元令仪“请你放尊重些！艺术创作是复杂的情感表达！”
李煜东“尊重？”
李煜东放下衣服，转身，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
李煜东“那我们来谈谈尊重。”
李煜东“萧溦死后第三个月，你就用‘涅槃’为主题开了个人首秀，主打款被评论家盛赞‘充满破碎与重生的力量’，一举拿下年度新人奖。”
李煜东“需要我提醒你，萧溦乐队最后一张未完成的EP，名字就叫《涅槃之凤》吗？”
李煜东“你这不叫艺术表达，元小姐，这叫吃人血馒头，还蘸着酱料生怕别人看不出原料。”
“砰！”
元令仪猛地拍在玻璃茶几上，震得上面的矿石模型一跳。
元令仪“够了！你们是警察还是道德审判官？！”
元令仪“当年的事我有错，我认了！”
元令仪“但害死她的是那些不明真相就跟风骂的网民！是那些落井下石的所谓朋友！是贺翎那种拍了她情绪崩溃照片还到处给人看的人渣！是付知还那种为了卖书添油加醋的混蛋！”
她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打理的发丝散落一缕在颊边。
元令仪“凭什么现在都算到我头上？！就因为我现在成功了，活该被拖出来反复鞭尸？！”
她的愤怒里掺杂着真实的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竭力撇清、转移焦点的狡猾。
田妤恩“没有人要把所有责任都算在你一个人头上。”
田妤恩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田妤恩“我们追查的是真相，以及眼下正在发生的罪行。”
田妤恩“贺翎死了，吴遥被恐吓，付知还失踪……每个与当年事件有关的人都在被针对。”
田妤恩“元小姐，你最近是否也感到不安？是否收到过不寻常的信息，或者遭遇过无法解释的干扰？”
元令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避开田妤恩的直视，伸手去拿水杯，手指却有些发抖。
元令仪“……没有。我能有什么不安。”
她喝了一口水，强作镇定。
元令仪“清者自清。我现在只关心我的设计，我的工作室。”
元令仪“外面那些抄袭的谣言，才是有人故意要害我！”
询问又持续了二十分钟，元令仪始终在“承认部分错误”和“强调自己也是受害者”之间摇摆，并将矛头不断引向其他“更可恶”的旧日同伴。
她的叙述充满细节，却经不起逻辑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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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时，在工作室外的走廊，李煜东故意落后一步。
刚才引路的助理正抱着一堆布料样本匆匆走过，神色仓惶。
李煜东状似无意地挡了一下她的路。
李煜东“抱歉。”
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略带歉意的笑容，压低声音。
李煜东“你们元总最近是不是睡眠很差？刚才看她情绪不太稳。”
助理吓了一跳，抬头看清是他，又迅速低下头，含糊道：
任何人代替助理:“……元总压力是很大。最近总接到奇怪电话，接了又没人说话……”
任何人代替助理:“她还、还撕了一本旧杂志，吓到我们了。”
李煜东“旧杂志？”
任何人代替助理:“嗯……好像是一本很多年前的时尚杂志，封面是……是盛夏的葵花田，挺老的款式了。”
助理说完，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快步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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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上，叶弥川已经在驾驶座等着。
叶弥川“怎么样？咱们那位设计师，是不是演技比闻人雪见还浮夸？”
田妤恩“浮夸，但恐惧是真的。”
田妤恩系上安全带，看向李煜东。
田妤恩“那本杂志？”
李煜东“萧溦第一次登上主流音乐杂志的封面，背景就是盛夏葵花田。那期杂志的主题叫‘野蛮生长的光芒’。”
他点燃一支烟，却没有吸，只是看着窗外这座被奢华和焦虑包裹的建筑，
李煜东“看，心理压迫开始了。无声电话，撕毁代表对方辉煌起点的旧物……”
李煜东“我们的‘清算者’很懂怎么折磨这些靠形象和内心支柱活着的人。”
叶弥川“下一个会是她吗？”
田妤恩“未必是直接的身体伤害。”
田妤恩“对她来说，事业和名誉才是命门。抄袭风波或许就是前奏。”
李煜东终于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侧脸的轮廓。
李煜东“田警官，有没有觉得，我们就像在拼一张残酷的拼图？”
李煜东“每找到一块，就看到更多人性的虱子，在华丽的锦缎下蠕动。”
他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嘲弄，但田妤恩听出了一丝疲惫，或许还有一丝对她反应的探寻。
田妤恩“所以才需要把锦缎彻底掀开，让阳光曝晒。”
田妤恩的声音很稳，她看向他。
田妤恩“李煜东，你累的时候，可以不用一直笑着。”
李煜东怔了一下，转过头。
隔着一层烟雾，田妤恩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没有怜悯，只有理解般的平静。
他嘴角那抹惯常的、玩世不恭的弧度，慢慢变得真实了一些，也更柔软了一些。
李煜东“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掐灭了烟。
李煜东“有你在旁边看着，晒晒太阳，好像也没那么糟。”
车子驶入川流不息的街道，将那座华丽的囚笼抛在身后。
盛夏阳光炽烈，灼烧着一切表象，也悄然融化着某些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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