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沾在盆栽桂树的新叶上，安安就踮脚扒着茶台边，小手指着《历代桂词选》里的花瓣直叫：“苏晚奶奶的字上落了花！”林乔刚把沈砚抄的《桂茶吟》贴进《旧笺集》，闻言转头，见那片粉白桂瓣正压在“茶尽诗犹续”的“续”字上，像给旧词缀了点新趣。顾行收拾着昨晚的茶盏，指尖触到竹制茶筛的刻痕，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储物架取下个竹编盒。

“这里还有小棠落下的东西。”他打开盒盖，里面是张泛黄的竹笺，边缘磨得有些毛糙，上面用铅笔写着“学筛桂花第三日，苏晚师说‘心要细，花才匀’”，末尾画了个歪歪的茶筛。张奶奶凑过来眯眼一看，忽然笑了：“这竹笺我认得！当年小棠总把学茶的心得记在上面，苏晚还帮她收在竹盒里，说‘等她出师了，就把这些笺子还她’。”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小棠拎着个布包匆匆走来，额角还沾着汗：“昨晚走得急，把装竹笺的布包落在这里了！”她打开布包，里面是十几张竹笺，有记筛花步骤的，有抄苏晚教的茶诀的，最底下那张还夹着片干桂花，颜色虽淡，却还能看出当年的嫩黄。林乔把之前找到的竹笺递过去，小棠接过时眼眶微热：“没想到这些笺子还在，当年我走得匆忙，连和苏晚师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顾行取来相机，对着满桌的竹笺拍了照，又拿出张新竹笺，递给小棠：“不如把现在的心情写下来，也算给当年的自己一个回应。”小棠接过竹笺，提笔写下“一别三十年，竹笺藏旧味，今归老巷里，再续茶之缘”，字迹虽比当年工整，却还带着几分当年的青涩。安安凑过来，在竹笺旁边画了个笑脸，又添了朵小小的桂花：“这样就更甜啦！”

街坊们闻着竹香聚来。王师傅拎着块新雕的木牌，上面刻着“竹笺忆旧茶”，正好嵌在“茶词小筑”的木牌旁边；小雨抱来新采的桂花枝，插在粗陶瓶里，摆在竹笺旁，嫩黄花瓣垂在笺上，像给字迹镶了层金边；卖早点的陈叔则端来两碗温热的桂花粥，笑道：“按苏晚当年的法子煮的，加了半勺蜜，配着竹笺读，才算有当年的味。”

众人围坐茶台，小棠捧着竹笺，慢慢念起上面的旧字，念到“苏晚师说‘心要细，花才匀’”时，声音轻轻发颤。林乔给她续上杯槐叶茶，轻声说：“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可以一起学着筛桂花，续上当年没学完的茶课。”小棠接过茶杯，眼眶更红了，却笑着点头：“好，这次我一定学完。”

顾行把小棠写的新竹笺贴进《旧笺集》，旁边放了片今早采的鲜桂花，又拍下众人围坐读笺的画面，准备添进册页。安安则抱着《历代桂词选》，翻到苏晚的《桂茶吟》那页，用小手指着字一个一个念，虽有些字不认识，却念得格外认真。

暮色渐浓时，小棠要走了，林乔把装竹笺的竹编盒递给她：“带着这些旧笺子，下次来我们一起筛桂花。”安安塞给她张画，上面是茶台、竹筛和满树桂花，背面写着“下次教我筛花呀”。小棠笑着收下，转身时，布包里的竹笺轻轻作响，与巷口的桂树沙沙声缠在一起。

顾行锁茶台时，发现小棠悄悄在竹制茶筛里放了片新桂叶。林乔翻开《旧笺集》，见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页角的竹笺轻晃，与茶盏里残留的茶香缠在一起。柜台上，竹编盒、粗陶瓶、《历代桂词选》并排而立，那片压在字上的桂瓣，像把老巷的时光，都藏进了这满室的竹香与花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