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

离开落雁镇数十里，直到月上中天，两人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停下。

篝火燃起，驱散着夜间的寒意，也映亮了苏昌河略显苍白的脸。

苏昌河盘腿坐下闭眼调息，之前强行压下的内力此时在经脉中隐隐作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黎曦取出水囊和干净的布巾，又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走到他身边蹲下。

黎曦大家长。

她声音很轻。

苏昌河睁开眼，看到她手中的东西，勉强的扯扯嘴角，安慰道：

苏昌河一点小反噬，不碍事。

黎曦拧开水囊，浸湿布巾，递给他：

黎曦擦擦汗。

然后，她拔开瓷瓶的木塞：

黎曦白神医给的凝露。

苏昌河接过湿布，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又将布巾递还给她。

黎曦接过布巾放在一旁，指尖沾了些晶莹的凝露。

黎曦可能需要解开衣袍。

苏昌河挑眉，眼里因疼痛而起的阴霾散了些，换上揶揄：

苏昌河这么主动？小昙华，你这可是在趁人之危啊。

黎曦抬眼看他，没有半分羞赧：

黎曦大家长若觉得不妥，可以自己来。

苏昌河被她这直白噎了一下，随即低低笑起来，牵动伤势又咳了两声，才认命般抬手，慢吞吞解开外袍和里衣的系带，露出精壮的上身。

火光下，他胸膛线条流畅，肌肉分明，心口附近一片皮肤泛着青黑色。

黎曦眸底闪过心疼，没有丝毫犹豫，她将沾着凝露的指尖轻轻按了上去。

指尖触及皮肤的刹那，两人俱是微微一震。

凝露带着沁人的凉意，而苏昌河的体温却高得惊人。

黎曦沿着青黑色边缘，缓缓打圈涂抹，药膏化开，散发出清苦的草木气息。

苏昌河起初还带着几分打趣看着她，但随着微凉的指尖在胸口皮肤上不轻不重地揉按，他渐渐敛了神色，喉结滚动。

内息翻涌带来的灼痛，竟真的在那轻柔的抚触和药力的渗透下，平息下去。

黎曦好了。

苏昌河低头看了看胸口，清凉感正持续渗入经脉，缓解着灼痛。

苏昌河这药果然不错。

苏昌河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黎曦抬起头，才慢悠悠地拢起衣襟，系着衣带：

苏昌河比起药，或许小昙华你的手法，更见效些。

黎曦感觉耳根有些发热，视线落在他尚未完全系好的衣带上，能看见线条分明的锁骨和小片胸膛。

黎曦既是有效，就好好休息。

苏昌河系衣带的手一顿，随即失笑，他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合上眼，继续调息。

这一次，他眉宇间的痛楚之色明显淡去了不少。

黎曦静静坐在他对面，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枯枝。

夜色深沉，山风掠过坳口，跃动的火光在苏昌河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黎曦添完枯枝，目光便不自觉落回他身上。

她望的出神，却见苏昌河眼皮微动，并未睁开，只是唇畔翘起吊儿郎当的笑：

苏昌河小昙华，你这般盯着看，我可是要收银子的。

黎曦心头一跳，面上强自镇定，移开视线看向跳跃的火苗。

黎曦大家长若是醒了，便自己留意火堆，我去周边看看。

她作势欲起，手腕被苏昌河轻轻握住，他不知何时睁开眼，力道不重，只让她无法挣脱。

苏昌河深更半夜，荒山野岭，有什么好看。

苏昌河陪我再坐会儿。

他稍稍用力，黎曦重心不稳，低呼一声，被苏昌河拉得跌坐回去，几乎是半靠在他身侧。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他臂膀传来的温度和坚实的肌理。

之前的记忆倏然回笼，她的耳根控制不住地烧了起来。

苏昌河低笑，气息拂过她耳畔：

苏昌河方才上药时不是很大胆？怎么现在又羞了。

黎曦谁羞了？你放手。

苏昌河非但没放，反而就势将人揽得更紧：

苏昌河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苏昌河真的，还有些疼。

他后半句放软声音，裹挟疲惫，成功让黎曦停止动作。

黎曦安静下来，任由他靠着，甚至能听到苏昌河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与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交织。

沉默在夜色里蔓延，只有火苗舔舐枯枝的轻响。

苏昌河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嗅着她发间清浅的气息，体内躁动的灼痛似乎又被抚平。

过了许久，久到她以为苏昌河又睡着了，才听到他紧张地低语：

苏昌河方才在落雁镇吓到你了？

黎曦没有。

黎曦心头一软，反手轻握他的手指，细微的主动让苏昌河呼吸一滞。

黎曦大家长何时也变得这般瞻前顾后了？

她语气里夹着极淡的揶揄，眼睫微垂，掩去一丝羞意。

苏昌河愣住，随即低笑出声，这回是真的开怀，牵动伤势也不在乎。

苏昌河是啊，遇上你，是有点不像我了。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静静依偎在跳跃的篝火旁。

夜色浓稠，山风也变得温柔，绕开这方小小的温暖天地，悄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