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深了，武汉的空气里开始带上潮湿的暖意。线上赛仍在继续，训练室和出租屋，构成了黄垚钦两点一线的生活。

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他开始更清晰地记住一些关于她的细节。比如她整理照片时，习惯性地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比如她吃到不喜欢的东西，会微微皱一下鼻子，很快又松开，像个不想被人发现挑食的小孩；比如她看向窗外时，眼神里偶尔会掠过一丝他无法捕捉的、与年龄不符的恍惚。

这些细节，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比游戏里敌方技能的冷却时间更让他在意。

训练间隙，他会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几乎空白的聊天界面——他们日常见面，根本无需线上交流。手指悬停片刻，又默默放下，心里却莫名空落落的。连花海都拍着他肩膀问：“清融，发什么呆呢？思春啊？”

他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回过神，耳根发热，嘴上却强硬地反驳：“没有，想阵容呢。”

真正让他意识到什么的，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他结束rank回到出租屋，已经接近凌晨。客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彭宝宝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早已暗下去。她身上只盖了条薄薄的毯子，呼吸清浅，脸颊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柔软。

黄垚钦放轻脚步走过去，想叫醒她回房睡，却在靠近时顿住了。

睡着的她，褪去了平日里的那份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显得毫无防备。长发散落在额前，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里某个角落突然变得异常柔软，像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细密而陌生的痒意。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极轻地、极快地，将她颊边一缕碎发拨到耳后。指尖触碰到的皮肤温软，带着睡梦中的暖意。

就在那一瞬间，一种清晰无比、无法回避的认知，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他想留住这个瞬间，想守护这份安宁，不想看到她独自在深夜哭泣，不想她眼里再有那种他看不懂的忧伤。

这不是对队友的关心，不是对朋友的照顾。

这是……

他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又骤然松开，留下擂鼓般的回响。他迅速收回手，指尖蜷缩，仿佛还残留着那细腻的触感。黑暗中，他的脸颊和耳朵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退开几步，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狂乱的心跳。

原来，那些不由自主的关注，那些想要靠近的念头，那些因为她一个笑容而雀跃、因为她一滴眼泪而揪心的感觉，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他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沙发上依旧沉睡的女孩，眼神复杂，有慌乱，有无措，但更多的，是一种豁然开朗后，沉甸甸的、带着甜意的确认。

那天之后，一切似乎没变，一切又都不同了。

他依旧沉默，依旧会在训练后带回水果或零食，依旧会在她做饭时倚在厨房门口安静地看着。但他的目光，带上了更明确的温度。在她不经意转头时，他会仓促移开视线，却掩不住眼底那抹悄然滋长的温柔和占有欲。

彭宝宝并非毫无察觉。

她能感觉到他停留时间变长的注视，能感觉到他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有时递东西，他的指尖会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依然话不多，可那些沉默里，仿佛塞满了未出口的话语。

这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像春日里悄然生长的藤蔓，无声地缠绕在两人之间，将小小的出租屋填充得密不透风。

他没有说破，她也没有点明。

前路的迷雾，身份的隔阂，像横亘在现实中的无形壁垒。他们都清楚，现在不是时候。

比赛还在继续，冠军是唯一的目标。他需要将这份刚刚厘清的情感妥帖收藏，转化为赛场上一往无前的动力。

而她，需要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找到自己的锚点。

只是，在训练到精疲力尽的深夜，在独自穿行于俱乐部与出租屋的路上，黄垚钦会忍不住想——

等这一切尘埃落定，等他足够强大，他一定要走到她面前，亲口告诉她，那个在他心底破土而出、野蛮生长的秘密。

而现在，就让这份心照不宣的喜欢，成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又甘之如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