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

决定是下了，可这饭咋请，又成了难题。

兰兰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来翻去，盯着“彭宝宝”三个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半天，愣是没按下去。她扭头看Fly：“你打？”

Fly正对着镜子扒拉自己头发，闻言动作一顿，眉头拧起来：“我打？我说啥？‘喂，彭宝宝，我是Fly，想请你吃个饭’？这不更奇怪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兰兰一咬牙：“我发微信吧。”

她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宝宝，周末有空吗？我和Fly想请你吃个饭，就……随便聊聊。」

发出去没几秒，又赶紧补了一条：「没别的事，就是觉得好久没见了。」

发完，她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像是扔了个烫手山芋，心跳得咚咚响。

Fly凑过来：“她回了吗？”

“哪有那么快！”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眼睛都盯着那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气氛比等比赛结果还紧张。

几分钟后，手机亮了。

彭宝宝回了个：「好啊。」

后面跟了个乖巧的表情包。

就这么简单两个字，让Fly和兰兰同时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答应了！真答应了！

“去哪儿吃？”兰兰赶紧问。

“安静点的地儿吧，”Fly抓了抓头发，“别太吵，方便……说话。”

“那吃啥？她爱吃什么？”兰兰又开始翻手机找餐厅，“火锅？炒菜？西餐？”

Fly有点烦躁，顿了顿，声音低低的，“……问问清融？”

最后兰兰选了一家评价不错的本帮菜馆，环境雅致，有包间。地点发过去，彭宝宝很快回了句：「好的，谢谢兰兰姐，谢谢Fly哥。」

称呼没变，还是“兰兰姐”，还是“Fly哥”。

周末转眼就到。出门前，兰兰在衣柜前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换了好几身衣服，最后穿了条看起来温柔又不失活泼的连衣裙。Fly也难得没穿队服，套了件干净的卫衣，头发还特意抓了抓。

两人站在门口，互相看了看。

“我看起来还行吧？”兰兰小声问。

“嗯。”Fly点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走吧。”

他们提前到了包间。服务员倒上茶出去后，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俩。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兰兰不停地看手机，又理理头发。Fly端着茶杯，一口没喝，眼神时不时瞟向门口。

当敲门声响起时，两人同时坐直了身体。

“请进。”兰兰的声音有点紧。

门被推开，彭宝宝走了进来。她穿了件简单的白色毛衣，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脸上带着浅浅的、礼貌的笑意。“兰兰姐，Fly哥。”

很平常的打招呼，却让坐着的两人心里同时一揪。

“快坐，宝宝。”兰兰赶紧招呼，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彭宝宝在对面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姿态依旧有些不易察觉的拘谨。

菜是提前点好的，都是招牌菜。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包间里只有碗碟碰撞的轻微声响。

“训练……累吗？”Fly清了清嗓子，找了个最安全的话题开口。这话问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

“还好。”彭宝宝点点头，目光落在面前的骨碟上。

“我看你最近好像瘦了，”兰兰接过话，语气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是不是没吃好？一个人在外面，要按时吃饭啊。”

彭宝宝抬眼看了看兰兰，似乎有些意外她突然如此直白的关心，轻轻“嗯”了一声：“我会注意的。”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边的声音。

Fly和兰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有一肚子话想问，有一万种情绪想表达，可看着对面那个安静得过分、对他们而言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女儿”，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怎么开口？

直接说“我们是你爸妈”？

问她从哪里来？

问她过得好不好？

问她……知不知道这一切？

每一个问题都显得那么突兀，那么沉重。

这顿饭，就在这种欲言又止、暗流涌动的诡异气氛中进行着。美味的菜肴吃在嘴里，似乎也尝不出什么滋味。

彭宝宝能感觉到对面两人过于炽热和复杂的目光，以及那种与以往不同的、几乎要将她包裹起来的关切。她心里有些疑惑，也有些不安，只能更努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直到饭快吃完，Fly看着彭宝宝放下筷子，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那个动作，不知怎么的，让他心里猛地一软，一股冲动涌了上来。

他放下筷子，双手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彭宝宝，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和郑重：

“彭宝宝。”

彭宝宝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眼神清澈，带着询问。

Fly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