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证物科的灯光冷白而刺眼。在老周的协调下,林晓雨和他穿着鞋套、戴着手套,再次站在了那个从302室密室取出的红木箱子前。箱子因为年代久远和地下环境的潮湿,边角有些磨损,暗红色的漆面下透出深色的木纹,像干涸的血迹。
负责的警官是一位姓李的年轻人,他一边打开证物柜,一边说:“周老,林小姐,这个箱子我们已经做过初步检查,除了表面提取到一些模糊指纹(大部分是张建国和老周、林晓雨的),以及那封信和现金,没有发现其他明显有价值的物证。里面的夹层我们也用内窥镜看过了,似乎是实心的。”
“小李,我们想再亲自仔细看看箱子的内部,尤其是底部。”老周提出请求,“可能有一些非常隐蔽的夹层或者粘贴物。”
李警官犹豫了一下,看在老周的面子上,还是同意了:“好吧,不过请务必小心,不要破坏证物。”
箱子被小心翼翼地抬到检查台上。林晓雨深吸一口气,伸手进去,指尖仔细地抚摸着箱子内壁的每一寸。绒布里衬因为岁月而有些发脆,触感粗糙。她先检查了四壁,敲敲打打,听起来都是实心的。然后,她的手指移向了箱底。箱底同样铺着绒布,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她不死心,想起张兰梦中“箱子底下”的提示,她用指甲沿着绒布与箱壁的接缝处轻轻抠弄。
突然,在靠近箱子后端角落的位置,她感觉到一小块绒布似乎有些松动!她的心猛地一跳。老周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凑了过来。林晓雨看了李警官一眼,得到默许后,她更加仔细地用指甲探寻,发现那一小块绒布并非完全粘贴,而是有一个极不起眼的折角可以掀开。
她屏住呼吸,用指尖捏住那个小折角,慢慢地、轻轻地将那一小块绒布掀了起来。绒布下面,不是木板,而是一个浅浅的凹陷!凹陷里,静静地躺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只有巴掌大小,边缘已经磨损。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梳着几十年前流行的辫子,穿着素雅但显然不是当时城里人打扮的碎花衬衫,面容清秀,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忧郁。她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照片背面,用蓝色墨水写着一行娟秀却略显无力的字迹:
“芸与女,盼君归。若负吾等,轮回必偿。”
没有日期,没有落款。但“芸”这个名字,与张兰梦中父亲醉话里的“小芸”对上了!而“轮回必偿”四个字,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气。
“这就是‘小芸’……”林晓雨喃喃道,手指微微颤抖。照片上的女人和婴儿,就是父亲口中亏欠了“血债”的人?她们是谁?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父亲留下的“第四个姐妹”的暗示,难道指的就是这个婴儿?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应该四十岁上下,比张兰还要大几岁。
老周脸色凝重,用证物袋将照片小心装好。“‘盼君归’……看来张建国和这个叫小芸的女人关系不浅。‘若负吾等,轮回必偿’……这更像是某种诅咒或者誓言。你父亲似乎不仅辜负了她们,而且这种辜负的后果,被他本人或者小芸,赋予了某种超自然的报复意义。”
李警官也凑过来看了看照片,皱眉道:“这张照片藏得这么隐蔽,显然张建国非常重视,或者非常害怕它被发现。这会不会是另一起案子的线索?”
就在这时,老周的手机响了,是他托人查询张建国早年社会关系的一位朋友打来的。老周走到一边接听,脸色越来越沉。挂断电话后,他走回来说:“有了一些线索。张建国在和你母亲结婚前,大概三十年前,曾经作为知青,下乡到过一个叫‘柳溪村’的地方待了几年。根据当时有限的记录,他好像和当地的一个姑娘走得挺近,但后来他返城,就不了了之了。那个姑娘的名字,记录很模糊,好像……就是叫芸,姓什么不清楚,似乎姓陈?”
柳溪村,陈芸?线索似乎开始清晰起来。
“而且,”老周补充道,语气更加低沉,“我朋友顺便查了查赵钱孙三人更早的背景,发现这个赵强,当年竟然也和张建国在同一时间、同一个柳溪村下乡插队!”
所有的线索,仿佛瞬间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张建国、赵强、柳溪村、陈芸、一个婴儿……二十多年前的恩怨,可能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复杂和血腥。302室的密室,或许不仅仅是张建国为了应对兄弟背叛而设的后手,更可能隐藏着一段涉及情感、背叛、甚至可能牵扯人命的沉重往事。那个“第四个姐妹”——陈芸的女儿,如果她还活着,并且知道了这一切,她会怎么做?张兰梦中那个“怨毒的眼神”和“她回来了”的呼喊,难道不仅仅是个梦?
林晓雨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她看着证物袋里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母亲忧郁的眼睛,仿佛正穿透时空,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这些揭开往事尘埃的后人。父亲的鬼魂或许已经安息,但由他当年种下的另一段因果,似乎才刚刚开始显现其狰狞的面目。真正的风暴,或许现在才正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