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无声地躺在林晓雨掌心,陈芸温柔而忧郁的笑容,与背后那行“勿念过往”的字迹,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对比。柳小芸……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小学同学的名字,此刻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一扇更为沉重的、布满铁锈的门。
林晓雨立刻翻箱倒柜,找到了小学毕业纪念册。在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早已模糊的照片中,她再次确认了“柳小芸”的存在。照片上的女孩瘦小、沉默,低着头,与周围活泼的同学格格不入。关于她的记忆碎片般涌现:她似乎总是独来独往,衣服陈旧但干净,成绩中游,像一株生长在角落里的含羞草,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小学毕业后,她便如同人间蒸发,再无音讯。
一个被陈芸寄予“平安长大,勿念过往”期望的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小学班级里?是巧合,还是某种刻意的安排?如果柳小芸是陈芸的另一个女儿(双胞胎?),那她和钱薇是什么关系?姐妹?彼此知晓对方的存在吗?
林晓雨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强迫自己冷静,将已知线索在脑海中梳理:
陈芸之女:根据现有证据,陈芸生下的女儿被钱勇秘密收养,成为钱薇。但柳小芸的存在,暗示可能还有一个女儿。
时间逻辑:陈芸去世是在生下孩子后不久。如果是双胞胎,被分开抚养是可能的。但为何一个被钱勇扶养成富家女,另一个却流落到普通小学,甚至可能生活清苦?
照片来源:这张陈芸和婴儿的照片,是如何出现在自己相册夹层里的?是谁放的?父亲张建国?还是……柳小芸本人?
可能性太多,每一种都指向更深的谜团。林晓雨不再犹豫,拨通了郑警官的电话。
“郑警官,我是林晓雨。我有一个新的、可能非常重要的发现……”她将柳小芸的照片和自己的推测尽可能清晰地陈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郑警官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显然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线索震惊了。“柳小芸……如果她真是陈芸的另一个女儿,那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就远超我们想象了。我立刻安排人查!从你的小学学籍档案查起,寻找柳小芸的户籍迁移记录、后续去向!同时,我会重新提审钱勇和赵强,旁敲侧击关于‘双胞胎’的可能性!”
挂断电话,林晓雨坐立难安。她翻出手机通讯录,尝试联系几位还保持来往的小学同学,旁敲侧击地打听柳小芸的消息。然而,时间过去太久,大多数人早已没有印象,偶有记得的,也说毕业后就没了联系。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林晓雨,找到柳小芸,是解开所有剩余谜团的关键。这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第四个姐妹”,或许才是真正洞悉一切,甚至可能……操纵了一切的人?
几天后,郑警官那边传来了初步消息。调查结果令人惊讶,也让人更加困惑。
“查到了柳小芸的小学入学记录,登记地址是城西一个早已拆迁的旧区。父母栏只填了‘母亲:柳氏’,父亲栏空白。小学毕业后,她的户籍迁出了本市,迁往地址是邻省一个偏远的县城。我们联系了当地警方协助调查,反馈是……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林晓雨心头一紧。
“对。那个迁入地址是假的,或者说,那个身份在完成迁移后就被注销或废弃了。柳小芸这个人,在小学毕业后,就从官方记录里‘消失’了。”郑警官的声音异常严肃,“有两种可能:第一,她改名换姓,彻底融入了普通人海;第二,有人帮她刻意抹去了过去的痕迹,为了隐藏什么。”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柳小芸绝非普通人物。一个需要隐藏身份的人,背后必然有需要隐藏的秘密。
“另外,”郑警官补充道,“我试探了钱勇。提到‘双胞胎’时,他眼神有瞬间的慌乱,但立刻矢口否认,情绪激动。赵强那边则毫无破绽,似乎真的不知情。但钱勇的反应,让我觉得,柳小芸的存在,很可能是真的。”
线索似乎又指向了钱勇。是他将双胞胎分开,一个培养成制约赵强的棋子,另一个则放逐或隐藏?目的是什么?分散风险?还是另有更深的图谋?
就在林晓雨为柳小芸的线索焦头烂额时,她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关于张兰的病情。
“林小姐,张女士最近的情绪不太稳定,时常在夜里惊醒,说一些含糊的话,反复提到‘照片’、‘孩子’、‘对不起’之类的词语。我们建议您有空多来陪陪她,或许亲人的陪伴能让她感觉安全些。”
照片?孩子?对不起?林晓雨立刻想到了陈芸和柳小芸的那张照片!难道小姨张兰也知道些什么?当年的事情,她或许并非全然无知?
林晓雨立刻赶往医院。病房里,张兰靠在床上,眼神有些呆滞地望着窗外。看到林晓雨,她勉强笑了笑,但笑容里带着疲惫和不安。
“小姨,你感觉怎么样?”林晓雨握住她冰凉的手。
“还好……就是睡不踏实,老做梦。”张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林晓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试探一下。她拿出手机,翻拍了陈芸和婴儿的照片,递给张兰看:“小姨,你……见过这张照片吗?或者,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张兰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拿不稳手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从哪里得到的?!”张兰的声音尖锐而恐惧,“这东西不该存在!快扔掉!烧掉它!”
“小姨!你冷静点!”林晓雨紧紧抓住她的肩膀,“这照片很重要!它关系到另一个孩子!一个可能叫柳小芸的孩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张兰猛地摇头,眼泪涌了出来,情绪近乎崩溃,“放过我吧……爸……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会那样……那个孩子……她不该被生下来的……是罪孽……”
张兰的话语无伦次,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愧疚。林晓雨的心沉了下去。张兰不仅知道,而且似乎对柳小芸(或这个孩子的存在)抱有极深的负罪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姨,那个孩子是不是还活着?她是不是叫柳小芸?”林晓雨逼问,“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死了!她早就死了!”张兰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随即又捂住脸痛哭失声,“和她的母亲一样……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告诉爸爸……如果我能拦住他们……”
“他们是谁?是赵强他们对陈芸做了什么?你是不是看见了?”林晓雨抓住关键。
张兰只是哭,不再回答,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要躲进自己的世界里。护士闻声赶来,给张兰注射了镇静剂,她才慢慢平静下来,昏睡过去。
林晓雨站在病床边,看着小姨苍白的睡颜,心中波澜起伏。张兰的反应证实了柳小芸的存在,也证实了她对当年发生的悲剧知情,甚至可能因为年幼的懦弱和沉默而背负了沉重的心理枷锁。那个“他们”,无疑指的是赵强等人。
柳小芸没有死。张兰的否认更像是一种恐惧的宣泄。那么,这个活着的、隐藏至深的柳小芸,如今在哪里?她在整个事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是可怜的受害者,还是……冷静的复仇者?
林晓雨离开医院时,夜色已深。城市的霓虹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寒意。她感觉有一双眼睛,或许就是柳小芸的眼睛,一直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所有的谜题,似乎都绕回了这个神秘的女人身上。
找到她,必须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