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少了平日的喧嚣，多了一份周末特有的慵懒。江野早早等在了林沉海家附近的路口，见他出来，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迎了上去。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他语气雀跃，带着分享宝藏般的热情，“我知道一家小笼包，味道超赞，我经常去！”

林沉海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两人穿过几条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巷，最终在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陈旧的小店前停下。店面很小，门口支着巨大的蒸笼，白色的蒸汽混杂着面点和肉馅的浓郁香气，袅袅升起，弥漫在清晨湿润的空气里。店里坐满了附近的街坊，人声鼎沸，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老板，两笼鲜肉小笼！”江野熟门熟路地朝里面喊了一声，找了个靠墙的角落位置，用纸巾仔细擦了擦桌凳，才示意林沉海坐下。

很快，两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端了上来。薄如蝉翼的面皮包裹着饱满的馅料，隐隐透出汤汁的色泽，顶端捏着精巧的褶子，像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

“小心烫，先开窗，”江野拿起旁边的小醋碟，熟练地演示着，“轻轻咬破一点皮，把汤汁吸掉。”

林沉海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在包子皮上咬开一个小口，滚烫鲜美的汤汁瞬间涌入舌尖，带着猪肉和皮冻混合的醇厚香气。他微微吹了吹，然后将整个小笼包送入口中。面皮筋道，肉馅鲜嫩，汤汁丰盈，味道确实比他平时在家或食堂吃的要惊艳得多。

他安静地吃着，动作依旧斯文，但速度并不慢。

江野一边大口吃着自己那笼，一边紧张地用余光观察着林沉海的表情，见他吃完一个，又默默夹起第二个，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忍不住得意地问：“怎么样？没骗你吧？是不是超好吃？”

林沉海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眼，看向对面一脸期待求表扬的江野。在蒸腾的热气和嘈杂的人声中，他的目光显得格外清亮。

他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简洁而肯定的评价：

“嗯，确实好吃。”

语气是一贯的平淡，但没有任何敷衍。

江野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像是得到了最高级别的认证，心满意足地继续埋头苦干。

吃完小笼包，两人沿着来时的街边慢慢散步，消食。清晨的阳光变得明亮了些，透过行道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昨夜的露水还未完全蒸发，空气清新而湿润。

街道渐渐苏醒，车流人流开始增多。他们并肩走着，一时无话，却并不觉得尴尬。刚刚那顿充满烟火气的早餐，仿佛拉近了某种距离。

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红绿灯路口，等待着通行。江野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落在前方闪烁的指示灯上，看似随意，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忽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头，看向身旁安静注视着车流的林沉海。

秋日的晨光勾勒着林沉海清隽的侧脸轮廓，他的眼神平静，像一汪深潭。

江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声音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脱口而出：

“林沉海，”他叫他的名字，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遭所有的声音——汽车的鸣笛、行人的交谈、街边店铺的音乐——都像潮水般迅速退去，变得遥远而模糊。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那句石破天惊的告白。

林沉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住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江野。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江野紧张而认真的脸庞，里面翻涌着震惊、错愕，以及一片茫然的空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音节。只是愣愣地看着江野，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江野看着他这副全然愣住、没有任何回应的样子，刚才那股不顾一切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慌乱和害怕。他害怕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会打破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害怕看到林沉海眼中出现厌恶或疏离。

强烈的恐惧让他几乎是本能地，抢在林沉海可能开口说出拒绝或质疑的话之前，慌忙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语气变得飞快而急促，试图用玩笑掩盖一切：

“哈哈……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他用力拍了拍林沉海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对方微微晃了一下，“就……就随口一说！走走走，绿灯了！”

他说完，几乎不敢再看林沉海的表情，率先快步穿过斑马线，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林沉海还站在原地，看着江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句“开玩笑的”。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他缓缓地、重新迈开脚步，跟了上去，目光落在前方那个高大的、却在此刻显得有些仓惶的背影上，深邃的眼眸中，各种复杂的情绪如同云雾般翻涌、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片无人能懂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