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联欢会的最后一个节目落幕时,台下的掌声像潮水般涌来,混着彩带炮“砰砰”的炸响,把剧场的温度都抬高了几分。沐云站在侧幕条后,看着暮寒抱着画板从舞台中央走下来,白毛衣上沾着的颜料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结束了。”暮寒的声音带着点演出后的微哑,他把画板递给工作人员,转身时发梢的碎雪落在沐云手背上,凉丝丝的。
“嗯。”沐云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蓝色荧光棒,刚才被暮寒握住的地方还残留着温度,“你的美术展示,他们都说很惊艳。”
暮寒笑了笑,伸手拂去他肩上的彩带纸屑:“你没看全吧?后半段一直在后台准备合唱。”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是沐云喜欢的橘子味,“刚才在台下听你唱歌,转音比排练时稳多了。”
糖纸撕开的脆响在喧闹的后台格外清晰,沐云含着糖,感觉橘子的甜混着心里的暖意,漫到了眼角。他想起刚才合唱时,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第三排——那里的蓝色荧光棒一直亮着,像颗不会熄灭的星。
收拾道具时,沐云被掉落的舞台灯砸到了手背。他疼得“嘶”了一声,刚想缩回手,暮寒已经抓过他的手腕,低头用嘴吹了吹,温热的气息拂过泛红的皮肤,像羽毛轻轻搔过。
“没事吧?”他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语气里的紧张比自己受伤时还重。
“没事,小伤。”沐云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周围有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他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像含着颗发烫的糖。
暮寒似乎察觉到了,松开手时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捏了一下,像在说“别乱动”。他转身去找医药箱,白毛衣的衣角扫过沐云的手背,留下一阵微痒的触感。
擦碘伏时,沐云看着暮寒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在美术室见到他的样子。当时暮寒正趴在画架前调色,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发梢,侧脸的线条干净得像幅素描。谁能想到,三个月后的跨年夜,他们会挤在喧闹的后台,为一点小伤紧张半天。
“好了。”暮寒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替他贴好创可贴,指尖在上面轻轻按了按,“别碰水,明天就好了。”
走出剧场时,雪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给操场的积雪镀了层银边。刚才还喧闹的校园变得格外安静,只有两人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像首简单的歌。
“去吃点东西吗?”暮寒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眼里的笑意比月光还亮,“学校门口的关东煮摊还没关。”
沐云点头时,感觉手背上的创可贴有点发烫。他跟着暮寒往校门口走,路过宣传栏时,看见元旦联欢会的海报上,自己的名字和暮寒的名字挨在一起,被圈在同一个红色方框里——那是节目组特意标注的“压轴组合”。
关东煮摊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老板熟练地往碗里舀着萝卜和海带。沐云捧着热汤碗,看着暮寒把自己碗里的鱼丸夹过来,说“我不爱吃这个”,其实他昨天还说鱼丸是关东煮的灵魂。
“下周就要期末考了,”沐云吸了口热汤,感觉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要不要去图书馆复习?”
“好啊,”暮寒点头,往他碗里加了点辣酱,“不过得等我把画展的收尾工作做完,大概周三下午有空。”
“我等你。”沐云说得太快,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多亲昵,耳根悄悄红了。
暮寒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些,像被月光吻过的痕迹。他没说话,只是往沐云碗里又多夹了块萝卜,煮得糯糯的,甜得恰到好处。
回到家时,沐云发现口袋里多了样东西——是那根蓝色荧光棒,被人细心地收在了塑料袋里,还塞了张纸条:“下次舞台,我还举这个。”字迹清隽,是暮寒的手笔。
他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光落在荧光棒上,忽然笑了起来。跨年夜的钟声敲响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暮寒发来的:“新年快乐,我的星星。”
沐云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很久,最终只回了句:“新年快乐,我的光。”
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手机屏幕上,把那行字照得格外清晰,像个藏在雪夜里的秘密,温柔又明亮。
跨年夜的月光像融化的白银,淌过书桌,漫到沐云攥着手机的手上。屏幕里“我的光”三个字还亮着,和手背上创可贴的温度重叠在一起,暖得让人舍不得放下。他对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手机自动暗下去,映出自己发烫的脸颊,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怕笑声惊动了熟睡的家人。
第二天清晨,沐云是被阳光晒醒的。拉开窗帘,雪后的校园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操场中央那堆歪歪扭扭的雪人还站着,胡萝卜鼻子在光线下红得像颗小太阳。他忽然想起暮寒说“周三下午有空”,算着日子往书桌前跑,把期末复习资料一股脑摊开,笔尖划过物理公式时,总忍不住想起对方讲题时的样子——手指在草稿纸上敲出轻响,说“这里的磁场方向要反过来看”。
周三下午的图书馆格外安静,只有暖气管道偶尔发出轻微的嗡鸣。沐云占了靠窗的老位置,摊开的数学试卷上已经写了半页,目光却总往门口飘。直到三点十五分,玻璃门被轻轻推开,暮寒抱着几本物理竞赛题走进来,发梢还带着点室外的凉意。
“等很久了?”他在对面坐下,把书推过来,“刚整理完画展的参展名单,你的那幅银杏水彩也在里面。”
沐云愣了愣:“我的画?就是那幅被我泼了水的?”
“是重新画的那幅,”暮寒笑了笑,翻开竞赛题集,“老师说你进步很大,笔触里有秋天的感觉。”他指尖在书页上点了点,“先看这个专题,期末可能考类似的题型。”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沐云看着暮寒认真讲解的侧脸,忽然觉得图书馆的安静比剧场的喧嚣更让人安心。没有聚光灯,没有喝彩声,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和偶尔碰到一起的手肘,像首无声的歌。
复习到傍晚,暮寒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盒:“我妈做的饭团,尝尝?”
是金枪鱼玉米馅的,温热的米饭裹着脆甜的玉米粒,沐云咬下去时,忽然想起跨年夜的关东煮。原来有人对你的好,从来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藏在日复一日的细节里——是替你整理画展名单,是记得你爱吃的馅料,是连复习时都带着温热的饭团。
“画展什么时候开展?”沐云咽下嘴里的饭团,指尖沾着点米粒。
“下周六,”暮寒替他擦掉指尖的米粒,动作自然得像在整理自己的东西,“到时候来吗?我给你留最前排的位置。”
“肯定来。”沐云点头,看着对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下周六像裹着糖纸的期待,连等待都变得甜丝丝的。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沐云被一道物理大题难住了,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无数个受力分析图,还是理不清头绪。暮寒凑过来时,他正烦躁地抓着头发,把额前的碎发揉得乱七八糟。
“这里错了,”暮寒的手指点在图上的磁场方向,“磁感线是从N极出发,你画反了。”他握着沐云的手,重新画了条箭头,“这样是不是就清楚了?”
温热的掌心贴着手背,沐云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连呼吸都放轻了。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在草稿纸上画出漂亮的箭头,忽然希望这道题永远做不完,让时间停在这个安静的午后。
“懂了吗?”暮寒松开手时,耳尖有点红。
沐云点点头,低头假装演算,却在草稿纸的角落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暮寒的方向。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那道箭头上,像给这个秘密镀了层金边。
期末考试那天,沐云的物理考得格外顺利。最后一道大题果然和暮寒讲的专题类似,他落笔时,仿佛还能感觉到对方握着自己的手,沉稳而坚定。走出考场时,暮寒正站在香樟树下等他,手里拿着两瓶冰镇汽水——是夏天的味道,却在寒冬里让人觉得格外清爽。
“感觉怎么样?”暮寒递过汽水,瓶身的凉意激得沐云打了个哆嗦。
“应该……能及格。”沐云笑着拧开瓶盖,气泡“呲”地涌出来,像在为他喝彩。
“肯定不止,”暮寒看着他眼里的光,语气笃定,“我教出来的学生,怎么可能只及格。”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踩在还没融化的残雪上,发出咯吱的轻响。沐云忽然想起跨年夜的月光,想起图书馆的阳光,想起此刻手里的汽水,忽然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有了意义——不是为了考多高的分数,而是为了能和身边的人并肩站在这里,分享一瓶汽水,看同一片夕阳。
成绩公布那天,沐云的物理考了86分,比上次又进步了。他在榜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时,暮寒正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画展的邀请函。“恭喜,”他把邀请函递过来,上面用钢笔写着“特邀嘉宾:沐云”,“周六记得穿好看点。”
沐云捏着那张邀请函,忽然觉得比成绩单更让人心动。他看着暮寒眼里的笑意,忽然想起跨年夜收到的消息——“新年快乐,我的星星”。原来在对方眼里,自己是会发光的;而在自己心里,对方早已是照亮前路的光。
画展开展那天,沐云特意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暮寒的作品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除了那幅《秋天的校园》,还有很多他没见过的画——有香樟树下的午睡,有篮球场的投篮,有图书馆的侧脸,全是他们一起走过的痕迹。
最后一幅画前围了很多人,沐云挤进去时,忽然愣住了。画的是元旦联欢会的舞台,侧幕条后站着两个少年,一个举着蓝色荧光棒,一个握着麦克风,聚光灯在他们脚下投出交叠的影子,背景是漫天飞舞的彩带,画的名字叫《光与星》。
“喜欢吗?”暮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紧张。
沐云回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阳光透过美术馆的玻璃顶落下来,在两人之间织成金色的网。“喜欢,”他的声音有点发颤,“特别喜欢。”
原来最好的新年礼物,不是音乐盒,不是荧光棒,而是有人把你写进他的画里,把你们的故事,变成了永远明亮的光。就像此刻,沐云看着画中的自己和暮寒,忽然明白,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有春天的画展,有夏天的汽水,有秋天的银杏,有冬天的雪人,还有无数个像这样被阳光照亮的日子,等着他们一起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