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

秋日晨光带着凉意，漫过校门口香樟树，投下深浅阴影。返校学生脚步匆匆，少了喧闹，多了开学前的沉静。

江寻从自家车下来，避开母亲整理衣角的手，温和道别后，便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走向教学楼，沿途从容回应同学问候，尽显完美班长风范，眼底沉郁转瞬即逝。

黑色轿车旁，傅砚礼接过司机递来的书包，目光紧锁江寻背影。假期冷静后，他对之前的荒唐心生愧疚，却未减对江寻的执念，只是多了几分迟疑，快步跟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禾从公交站走来，校服微乱，擦去薄汗后，目光掠过江寻温和侧影与傅砚礼复杂神情，疑惑片刻便跟上人流。

江寻察觉身后目光，却径直走向楼梯，对傅砚礼视若无睹。傅砚礼站在原地，攥紧拳头，愧疚与执念交织，最终还是跟上。

三人沿楼梯上行，无一句交流，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愧疚与疏离。江寻的完美假面下是绝望，傅砚礼在愧疚与执念中拉扯，沈禾则敏锐察觉着隐秘。这个秋天，他们的命运将在碰撞中交织，走向未知。

教室门被江寻轻轻推开时，里面已坐了大半学生，喧闹声像被按了静音键，骤然消弭在他进门的瞬间。他依旧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浅笑，目光扫过课桌间的缝隙，像精准的雷达般捕捉着每个同学的神情，最后落在靠窗的空位上——那是他固定的座位，视野最好，既能掌控全班动静，又能在疲惫时假装眺望窗外。

他放下书包的动作轻缓得近乎优雅，指尖触碰到桌角时，却不易察觉地蜷缩了一下。桌肚里藏着半盒未吃完的安眠药，是假期里医生开的处方，昨晚他又一次在凌晨三点惊醒，药片的苦涩还残留在舌尖，和此刻胸腔里翻涌的窒息感缠在一起。

傅砚礼跟着走进教室时，刻意放轻了脚步，却还是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他习惯性地走向江寻斜后方的座位，那是他坐了两年的位置，能清晰看到江寻挺直的脊背，以及阳光落在他发梢上的细碎光泽。坐下时，书包带不小心勾住了桌腿，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他下意识抬头，正对上江寻转过来的脸。

江寻的笑容依旧温和，眼底却像结了层薄冰，“傅同学，假期过得还好吗？”语气客套得像在问候陌生人。

傅砚礼喉咙发紧，那些排练了无数次的道歉卡在舌尖，最终只挤出一个单音节：“嗯。”他看到江寻眼底的冰碴似乎更厚了些，手指不由自主地抠进了书包带，皮革的纹路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子，愧疚像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沈禾坐在教室后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刚把皱巴巴的校服外套叠好放在桌角，目光就被前排两人的互动黏住了。江寻的微笑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橱窗里的假人，眼底深处藏着的疲惫与麻木，只有在他转身的刹那，才会泄露出一丝一毫。而傅砚礼，那个平日里张扬桀骜的少年，此刻却像只做错事的大型犬，眼神里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

上课铃尖锐地响起，班主任抱着教案走进教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新学期开始了，”老班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班，最后停在江寻身上，“江寻，作为班长，先总结一下假期情况吧。”

江寻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声音清晰而温和，条理分明地汇报着各项事宜。傅砚礼坐在后面，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衬衫领口露出的纤细脖颈，想起假期里自己失控时攥住那里的触感，指尖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痛感。他知道自己伤害了江寻，那种伤害像毒刺，扎在江寻心里，也扎在他自己身上，拔不掉，也磨不平。

沈禾低头假装翻书，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前排。她看到江寻汇报到一半时，手指悄悄按在了太阳穴上，脸色微微发白，像是在忍受某种不适。而傅砚礼的拳头，已经攥得指节发白，放在桌下的腿，不自觉地向前伸了伸，似乎想靠近，又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破碎的面具。江寻的声音还在继续，温和得没有一丝波澜，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具之下，那股绝望的潮水正在疯狂上涨，几乎要将他淹没。傅砚礼的目光像烙铁，烫得他后背发紧，而后排沈禾那道探究的视线，更像一把锋利的刀，似乎要剖开他精心伪装的一切。

这个秋天的第一堂课，就在这样诡异的平静中开始了。没有人知道，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早已汹涌，那些隐藏在假面之下的秘密、执念与绝望，终将在这个封闭的教室里，掀起一场无法预料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