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修正”计划，第一步从物理距离开始。
她利用课间十分钟，拿着物理习题册，径直走向了教师办公室。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报告。”
“进来。”
苏晚推门而入，目光快速扫过办公室。几个老师正伏案工作，班主任李老师也在，正端着茶杯和隔壁班的王老师闲聊。而就在王老师旁边的空位上，她此行的“工具人”——陈铭，正耷拉着脑袋，似乎在被训话。
完美。
她目不斜视地走向物理张老师，将习题册摊开在桌上，指着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综合大题。
“张老师，这道题的第三种解法，关于洛伦兹力方向的判断，我有点疑问。”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张老师推了推眼镜，接过习题册，仔细看了看：“哦？你这思路很新颖啊，不过这里……”他拿起红笔，开始讲解。
苏晚专注地听着，时不时点头，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显得既好学又善于思考。她的眼角余光，却精准地锁定在斜后方的陈铭身上。
她能感觉到，那道属于少年的、带着些许烦躁和好奇的视线，在她进入办公室后不久，就落在了她的背上。
王老师对陈铭的训诫似乎告一段落，语气缓和了些：“……下次作业不能再敷衍了，回去吧。”
陈铭如蒙大赦，应了一声，转身就往门口走。经过苏晚身边时，他的脚步明显放缓了一瞬。
就是现在。
苏晚像是刚刚结束与张老师的讨论，合上习题册，礼貌地道谢：“谢谢老师，我明白了。”然后，她几乎是算准了时机，在同一时间转身，向门口走去。
两人在办公室门口，狭路相逢。
苏晚抬起头，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优等生之间的礼貌性惊讶，目光平静地看向陈铭。
近距离看，十八岁的陈铭确实有几分资本。眉眼俊朗，身材高大，因为刚被老师训过，脸上还带着点不自在的窘迫，反而冲淡了些许阳光气质，多了点少年人的真实感。
陈铭显然也认出了她。今天数学课上大放异彩的苏晚。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咧开嘴，露出那两颗标志性的小虎牙，笑容爽朗地主动打招呼：“嘿，苏晚？一班那个数学很厉害的？”
他的语气带着点自来熟，是那种在校园里很受欢迎、习惯于成为焦点人物的自信。
苏晚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前世，就是这样阳光无害的笑容，让她卸下了心防。如今再看，只觉得这笑容背后空荡荡的，毫无深度。
她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声音疏离：“嗯，你好。”
没有停留，没有寒暄，她侧身从他旁边走过，步伐没有一丝迟疑，径直离开了办公室门口，将陈铭和他那未完全展开的笑容，晾在了原地。
陈铭似乎愣了一下，看着苏晚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摸了摸鼻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和……兴味。往常他主动跟女生打招呼，对方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脸红或热情的回应，像苏晚这样冷淡的，倒是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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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苏晚严格执行着她的“观察与疏离”策略。
课堂上，她专注听讲，笔记做得条理清晰。当陈铭偶尔借着讨论问题的名义，回头试图与她搭话时，她要么用最简短的“嗯”、“哦”回应，要么直接假装没听见，低头看书，用实际行动划清界限。
课间活动，她要么留在座位上看书，要么和张晓菲去走廊透气，总能“恰好”避开陈铭可能出现的热闹圈子和篮球场。
她的态度并非尖锐的排斥，而是一种更高级的、无声的漠视。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陈铭所有试探性的靠近，都轻描淡写地隔绝在外。
陈铭显然察觉到了这种刻意保持的距离。他看苏晚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渐渐多了几分不解和……被挑战的征服欲。这个女生，和他以前遇到的似乎都不太一样。
苏晚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只可惜，她早已不是那个会被这点小把戏打动的苏晚了。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苏晚正埋头整理错题本，班主任李老师抱着一摞新到的学习资料走了进来。
“同学们安静一下，这批新的复习资料到了，每班十套，是学校整理的历年真题精讲，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有兴趣的同学课后可以去图书馆一楼阅览室找刘老师登记领取。”
话音落下，班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能考进重点高中的，多少都有点进取心，对这种内部资料自然感兴趣。
苏晚笔尖一顿。她记得前世也有这么一出，当时她因为和陈铭讨论周末去哪玩，去晚了，资料已经被领光了。这一世，这东西对她夯实基础、冲刺顶尖学府有不小帮助，她志在必得。
下课铃一响，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大部分冲向食堂，也有一部分径直朝着图书馆方向涌去。
苏晚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书包。她不需要跑，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图书馆负责发放资料的刘老师效率不高，而且喜欢按班级顺序整理，一班和二班是相邻的，她只要算好时间……
她故意在教室里多待了五分钟，才起身朝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一楼阅览室门口已经排起了不长不短的队伍，果然大多是一班和二班的学生。苏晚安静地排在队伍末尾，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牧森。
他排在队伍的前面一些，身姿挺拔，安静地等待着。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同班的男生，正兴奋地跟他讨论着刚才球赛的某个进球，牧森只是偶尔点点头，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浅笑，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牧森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目光再次与苏晚相遇。
这一次，苏晚没有立刻移开。她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和上次类似的、礼貌性的微讶，随即，他对着她，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那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只是同学间最普通的照面。
苏晚也回以同样轻微的颔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这时，队伍前方似乎出了点小状况。一个男生挤过来想插队，引起了小小的骚动，队伍微微混乱了一下。牧森被他旁边讨论球赛的男生不小心撞了一下，向后踉跄了半步，手里拿着的一支黑色中性笔掉在了地上，咕噜噜滚到了苏晚的脚边。
牧森稳住身形，看向地上的笔，又抬眼看向苏晚，眼神里带着点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苏晚垂下眼帘，看着脚边那支笔。很普通的款式，笔帽上有一个小小的银色星球图案。
她顿了顿，弯下腰，捡起了那支笔。
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笔杆。
她上前一步，越过那短短的距离，将笔递还到牧森面前。
“你的笔。”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牧森看着她，连忙伸手接过，指尖在交接的瞬间，若有似无地轻轻擦过她的指腹，带着微凉的触感。
“谢谢。”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质感，耳根似乎……泛起了一点点极淡的红晕？速度太快，苏晚几乎以为是错觉。
他接过笔，再次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便转回了身，继续和旁边的同学低声交谈，只是背影似乎比刚才僵硬了少许。
苏晚站在原地，指尖那微凉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她看着牧森清瘦的背影，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些许超越冷静观察的、纯粹的探究。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这支掉落的笔，是意外，还是……
她轻轻摩挲了一下刚才被触碰到的指尖，心底那个关于牧森的疑问，悄然放大了一丝。
这个看似普通安静的“隔壁班同学”，似乎比她预想的，要有意思那么一点点。
队伍继续缓慢前进。苏晚领到了那份珍贵的复习资料，厚厚的一摞，抱在怀里有些沉。
她抱着资料走出阅览室，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回头看了一眼图书馆的大门，牧森和他的同学也刚好走出来，两人说笑着朝着与她相反的食堂方向走去。
他没有再看她。
苏晚收回目光，抱着资料，步履坚定地走向自己的方向。
狩猎已经开始，而她，有的是耐心。陈铭是明线上的第一个目标，而这个牧森……或许会成为她计划之外，一个值得深入观察的变量。
她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冷静而睿智的弧度。这场重回青春的棋局，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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