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勋的到来,如同在长沙这潭深水中投入了一块棱角分明的顽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便已显露出其不容小觑的份量。新任布防官的委任状,便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凿子,意在撬动盘根错节的老九门根基。而他深知,要瓦解九门,必先斩其首——那个即便重伤卧床,余威仍笼罩着整个长沙城的张启山。
他的第一步,便是分化瓦解。第一个目标,锁定了以智计闻名、看似超然的解九爷。
解府书房,茶香袅袅,却掩不住暗流涌动。陆建勋一身挺括军装,试图以官威压人,但在解九爷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那身虎皮似乎并未起到预期效果。他言辞恳切(抑或说是充满算计),暗示张启山重伤,九门需“另觅贤能”主持大局,并许以合作后的种种“便利”。
解九爷慢条斯理地烹茶,待他说完,才抬起眼皮,镜片后的目光淡然无波:“陆长官新官上任,锐意进取,解某佩服。只是九门皆是安分守己的生意人,聚在一起无非图个相互照应,实在当不起‘主持大局’的重任。佛爷受伤,我等自是牵挂,但也深信吉人天相。至于合作……解家小门小户,琐事缠身,恐难胜任,就不给陆长官添麻烦了。”
一番话,滴水不漏,既维护了九门团结,又点明了张启山不可动摇的地位,更是委婉却坚定地送客。
陆建勋脸色阴沉地离开解府,不甘心地又命人依次拜访霍家、李家等其余几门。
霍三娘以“妇道人家,不问外事”为由,让管家直接打发了来人。
李四地更是火爆,连门都没让进,只传出一句粗豪的呵斥:“哪来的愣头青想撬佛爷的墙角?滚蛋!”
就连齐铁嘴,也被骚扰时,打着哈欠装糊涂:“陆长官?算卦一块大洋,别的事?不知道,没兴趣。”
一圈下来,陆建勋派出的说客无一例外,全都碰了一鼻子灰,狼狈而归。九门在这件事上空前团结,如同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将这位新任布防官牢牢挡在了权力核心之外。
陆建勋在自己的新官邸内,气得摔碎了心爱的景德镇瓷杯。“好一个老九门!好一个铁板一块!”他面容扭曲,胸口剧烈起伏。张启山人都快不行了,竟还有如此威望?这让他感到屈辱,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暴怒。
他这番雷声大、雨点小,接连碰壁的举动,自然未能逃过某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玲珑阁内,沈清辞临窗而立,看似在欣赏街景,实则脑海中正接收着初七实时转播的“盛况”。
【宿主,新变量‘陆建勋’行动总结:拜访解九爷,遭婉拒;派人拜访霍家、李家等,均被驱逐或无视。行为模式确认:急功近利,手段低劣,政治智商疑似欠费。】 初七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啧啧,这碰壁碰得,听着都替他脸疼。九门这帮老狐狸,甩锅和踢皮球的功夫真是一流!”
沈清辞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窗棂,语气平淡:“意料之中。九门盘踞长沙多年,根基深厚,彼此利益早已捆绑。张启山更是他们的核心与保护伞。仅凭一纸委任状和几句空头许诺,就想让他们内讧?这位陆长官,把政治想得太简单了。”
她能清晰地“看”到(通过初七的能量感知),从陆建勋官邸方向传来的那股混杂着“愤怒”、“挫败”、“不甘”的剧烈情绪波动,如同投入火中的滚油,噼啪作响。这股高质量的负面能量,正被她悄然吸纳。
【能量收集提示:收获‘官员的愤怒’、‘受挫的野望’怨气各一份,纯度尚可。】
“不过,”沈清辞话锋一转,“他的失败,未必是坏事。”
【宿主高见!】
初七立刻接话,
“根据矛盾论分析,外部压力(陆建勋)的失败,会暂时巩固内部(九门)的团结。但同时也可能促使外部压力寻求更极端的突破口,比如……与同样对九门不满的第三方势力(暗示日本人)勾结。混乱度的提升,有利于我方行动隐匿与资源收集。”
“不错。”沈清辞颔首,“陆建勋此人,志大才疏,急于求成。在九门这里碰得头破血流之后,他必然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其他可以利用的力量。而长沙城里,最希望看到九门倒霉,并且有实力与他合作的……”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屋舍,投向了日本商会所在的方向。
“裘德考,田中良子……”她低声念出这两个名字,“他们会放过这个趁虚而入的机会吗?”
【概率高达92.7%。检测到日本商会能量场近期活动频繁,与陆建勋官邸存在微弱能量涟漪共振,疑似已有初步接触。】
沈清辞嘴角泛起一丝冷然的笑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她,则是那个等待着收拾残局,并从中汲取最大利益的“猎人”。
“初七,重点监测陆建勋与日本商会之间的能量交互和人员往来。同时,保持对张启山伤势和二月红动向的观察。”
【明白!监控任务已升级。宿主,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感觉这长沙城,要越来越热闹了!】
沈清辞不再言语,转身回到案前,继续整理她的药材和那些日渐充盈的怨气珠。
窗外,长沙城依旧熙熙攘攘,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因陆建勋的鲁莽介入,以及潜在的中外勾结,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这一切,都将在沈清辞那双冷静到近乎无情的眼中,无所遁形。她就像一位坐在最佳观众席上的看客,等待着舞台上各方角色陆续登场,演绎一出混乱而……充满“营养”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