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

接近正午时分，炎拓再次出现在那间小屋外。

他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衬得肩宽腰窄，皮鞋擦得锃亮，连头发都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高级宴会，与这质朴静谧的环境格格不入。

若非要形容，大抵像是求偶期极力展示华丽羽毛的孔雀，带着一种刻意又笨拙的郑重。

开门的卢姐看着门外这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俊朗青年，愣了一下，疑惑地问：

卢姐“你找谁？”

炎拓清了清嗓子，脑海中浮现出昨夜情形，斟酌着用词：

炎拓“嗯，你好，我找……一位姑娘。”

他有些支支吾吾，比划着，

炎拓“大概这么高，挺瘦的，经常……戴面具。”

卢姐听他这模糊的描述，想了想，心里大概有了谱，应该是找小七的。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

卢姐“你找小七啊？她今天天没亮就走了。”

炎拓“走了？”

炎拓一怔，心里莫名空了一下，那股精心打扮后想来“理论”或“探究”的劲儿，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卢姐“是啊，”

卢姐语气平常，

卢姐“小七是来找九罗玩的，小聚，时间到了，自然就回去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她说着，就准备关门。

聂九罗“卢姐，让他进来。”

聂九罗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一丝像是刚睡醒不久的哑然。

炎拓心中疑惑更甚，不知道聂九罗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依言走了进去。

屋内，聂九罗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眉宇间那抹显而易见的疲惫。

她正轻轻揉着太阳穴，眼神有些涣散，显然是昨晚没休息好——

或者说，根本就没怎么睡。

她原本是不想招呼炎拓进来的。

昨夜，她本就因戚玉即将离开而心绪不宁，半夜又清晰地听到隔壁戚玉房间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窸窸窣窣的“霹雳乓啷”声。

她只当是戚玉半夜睡不着，在整理行装，虽知离别是常事，心中仍不免泛起酸涩的难受。

然而，结合今天早上炎拓能如此精准地找上门来，并且开口就是要找“戴面具的姑娘”，她瞬间就明白了。

昨夜那根本不是什么收拾行李的动静，而是炎拓与戚玉动了手。

炎拓在聂九罗对面的椅子坐下，没顾及什么架子，西装革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刚想开口，或许是想质问，或许是想试探。

但聂九罗先开口了，她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炎拓身上一分一毫，只是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直接打断了他酝酿好的所有说辞：

聂九罗“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她顿了顿，终于缓缓转过头，视线轻飘飘地扫过炎拓那一身过于正式的行头，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聂九罗“但是我觉得，你的做法，实在有些过度了。”

炎拓被她这开门见山的态度和直接的点批评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准备好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抿了抿唇，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那张捡来的身份证，放在两人之间的木几上，态度显得很是诚恳：

炎拓“对不起。昨晚……是我考虑欠妥，行事冲动了。”

聂九罗“这些客套话就不必了。”

聂九罗看也没看那张身份证，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语气疏离，

聂九罗“这件事，从头到尾，你不该牵扯到小七。”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维护的姿态，

聂九罗“或许，在你心里，觉得我们是一伙的，绑了你、伤了你的人，所以你来找茬、来报复，或者来讨个说法、弄清事情缘由，都顺理成章。”

她终于再次转过头，这一次，目光锐利地直视着炎拓，像是洞穿了他的心思，

聂九罗“可小七和那些破事没有关系。她只是来我这里做客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想找小七，但，到底为止了。”

这句话，她说得格外重，像是在划清一条无形的界限，

聂九罗“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这里看到你。以及，不要再试图去找她。”

炎拓坐在那里，他看着聂九罗，所有准备好的话，连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想再见那少女一面的心思，都被这直白的警告，暂时堵了回去。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聂九罗敢笃定，炎拓就不是那种轻易会听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