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钟家巷要拓路的消息传遍了街坊。陈默站在铺子门口,看着施工队在老槐树下丈量,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张婆婆拄着拐杖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树挪活,人挪也活,只要念想在,哪都是钟记。”
他回到铺子里,看着满墙的钟表,忽然想给这些老物件找个新归宿。街坊里的孩子们常来铺子玩,总缠着问怀表和挂钟的故事,他便决定,把这些带着记忆的旧物,捐给镇上的民俗馆。
捐赠那天,民俗馆的馆长亲自来接。当怀表、挂钟、晚娘的日记和沈玉生的账册被小心装箱时,座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钟摆晃动的幅度很大,像是在告别。
陈默最后看了一眼阁楼,墙角的火烧印记已淡得几乎看不见,木箱里的铜钥匙安静地躺着,仿佛完成了使命。他锁上门,转身时,看见老槐树上新抽的嫩芽里,缠着根红绳,随风轻轻晃,像在说“慢走”。
民俗馆里,这些旧物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配着文字说明,讲着晚娘与沈玉生的故事。来参观的人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指着怀表说“当年我见过这对年轻人”;有穿校服的学生,对着日记里的字迹轻声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陈默偶尔会去民俗馆坐坐,站在展品前,听着馆里老式挂钟的“嘀嗒”声,总觉得和钟记铺子里的声音一模一样。有次,他听见两个孩子在讨论:“你看这怀表,指针停在两点一刻,是不是在等什么呀?”“肯定是在等另一个人呀,你看旁边的照片,他们笑得好甜。”
他忽然明白,所谓永恒,从不是物件的留存,而是故事的流传。就像长街尽头的回响,哪怕老巷变了模样,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牵挂,也会顺着人们的讲述,一直传下去。
离开民俗馆时,夕阳正斜照在长街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货郎担的铜铃声,“叮铃、叮铃”,像极了晚娘发丝上的银铃。陈默回头望了一眼民俗馆的方向,仿佛看见怀表的表盖轻轻颤动,里面的照片在光里泛着暖,像有人在说:
“你看,我们一直都在。”
长街的风穿过巷口,带着新抽的槐花香,也带着旧时光的温度,慢慢走远,却在每个用心倾听的人心里,留下了永不消散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