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昌河,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毫发无伤地走出了她布下的幻境,再次稳稳跟在她身后的人。
昭宁当时回过头,清澈的眼眸里没有恼怒,反而漾起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新奇。她像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竟破天荒地没有再次出手,而是默许了他的存在。
在那之后的日子,苏昌河便一直跟着她。他看着她流连于市井街巷,对一切新奇玩意儿都充满兴趣,尝遍美食,听遍小曲,那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被师门和出身保护得太好、空有副绝世皮囊和神秘背景,却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罢了。
他甚至有些不解,雇主为何要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让暗河派出他这个鼎鼎大名的送葬师,仅仅是为了跟着这样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目标。
她一反常态,身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了城,直往城外荒寂的野山而去。苏昌河收敛气息,紧随其后。
山中万籁俱寂,只有夜枭偶尔啼鸣。
她先是取出一尊不过巴掌大小、却刻满晦涩符文、散发着苍茫古意的青铜小鼎,轻轻置于地面。然后拿出一对古铜色的戒链,戒指和手链一体。
手链上有一圈古币大小的圆片,其间穿插着密密麻麻的铃铛,圆片上刻着苏昌河看不懂的符文。
与此同时,手链还连接着五根细细的链条,链条另一端是戒指,戒指上同样缀着一圈铃铛。
造型古朴又好看,轻轻一动便叮咚作响。
戒链戴好的瞬间,幽微的古铜光泽在她腕间一闪而逝。昭宁指尖捻起一株晒干的蛮草,轻轻投入小巧的鼎中。火焰腾起,带着异香的青烟袅袅盘旋。
只一眼,苏昌河便知道——这是炼蛊!但她的手法,与苗疆秘术乃至暮家路数都截然不同,更古老,更……接近本源。
不待他深思,树下的昭宁已然动了起来。
她足尖轻点,身形翩然跃起,如翾风回雪,舞步踏着亘古的韵律。广袖舒展间,仿佛牵引着月华星辉,每一个回旋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庄严与神圣,不似凡间舞,更近祭祀仪。
苏昌河屏住呼吸,竟看得痴了,心神完全被那月下神女般的身影攫取。
伴随着戒链上细微却清晰的铃铛声响,周围的天地灵气开始躁动,以她为中心,形成一个无形的漩涡,影响范围越来越大……
直到一抹带着清浅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看吗?”
昭宁不知何时已飞身落在他旁边的枝干上,悠闲地晃着双腿。
“好看!”苏昌河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悚然一惊,猛地转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少女歪着头,用一种“这还用问”的眼神看着他:“你不是都跟了我一个月了吗?我又不是笨蛋,为什么发现不了?”
苏昌河语塞,刚想追问,下方传来的异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沙沙…沙沙……”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月光下,潮水般的毒虫从草丛、石缝中钻出,色彩斑斓,形态各异,迅速覆盖了地面,原本的绿意被一片蠕动的艳丽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