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敬梓一中,仿佛被一支巨大的画笔浸染,梧桐大道上的叶片已悄然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微风掠过,沙沙作响,偶尔有几片叶子打着旋儿,轻盈地落在晨跑学生的肩头,或是掉进正埋头苦读学生的书页间。
高二(三)班的教室位于教学楼三楼东侧,清晨的阳光恰好能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靠窗第三排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杨雨诗就坐在这里,此刻她却无暇享受这份暖意,眉头紧蹙,盯着眼前那张布满复杂几何图形的数学模拟卷,指尖的圆珠笔转了一圈又一圈,在安静的教室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道辅助线到底该添在哪儿?昨晚明明复习过类似题型的……”她小声嘀咕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焦躁的痕迹。
“不会做,就别硬撑着摆出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
一个清冷中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杨雨诗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孙逸凡,那个在年龄上只比她大几天,却总爱在各方面显得比她成熟、处处与她针锋相对的“讨厌鬼”。
声音不大,却足以清晰传入她耳中。杨雨诗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回头瞪他的冲动,只是挺直了背脊,刻意用更专注的神情看向试卷,尽管那些图形在她眼前依然像一团乱麻。
脚步声渐近,修长的手指关节在她摊开的练习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杨雨诗终于抬起眼,对上那双她不得不承认很好看的桃花眼。孙逸凡今天穿着规整的校服白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却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他微微倾身,目光扫过她一片空白的答题区,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需要我指点一下迷津吗,杨同学?毕竟,上次月考,某人的数学成绩似乎……嗯,不太稳定?”
这话精准地戳到了杨雨诗的痛处。上次月考数学意外失利,成了她近期最大的心结。她猛地合上练习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引得前排几个同学侧目。
“谢谢你的‘好意’,”杨雨诗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不过,我更喜欢自己思考,或者直接去问老师。”
孙逸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站直身体,语气轻松:“随你便。不过,浪费时间在注定解不开的题上,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说完,他迈开长腿,走向自己位于教室中后方的座位。
看着他那略显清瘦却挺拔的背影,杨雨诗感觉胸口一阵憋闷。这个人,仿佛天生就是来和她作对的。从高一起成为同班同学开始,各种或明或暗的较量就从未停止。收作业时,他总能挑出她格式上最微不足道的小毛病;小组值日,他常常“不经意”地把最耗时费力的任务留给她;就连上学期她代表班级参加全校朗诵比赛,他坐在台下第一排,居然在她最投入的时候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鬼脸,害得她差点当场破功,与一等奖失之交臂。
可是……一个截然不同的身影此刻却不受控制地闯入她的脑海。那就是“清语”——她在网络上结识已近三个月的知己。他们会在一个学习交流论坛相遇,从讨论一道数学题的多种解法开始,逐渐发现彼此竟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共同点:都痴迷东野圭吾小说中层层递进的推理,都偏爱雨天窝在房间里听舒缓的轻音乐,甚至巧合到都养了一只胖乎乎的橘猫。
三个月来,每天晚上与“清语”的QQ聊天或视频通话,成了她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他会耐心解答她的学习困惑,会记住她随口提过的喜好,会在她因考试压力失眠时,用温柔的声音陪伴她,直到她安心入睡。那个存在于网络另一端、未曾谋面却感觉无比亲近的“清语”,体贴、耐心、善解人意,几乎是完美的代名词。
杨雨诗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个荒谬的联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温柔体贴的“清语”,怎么可能是现实中这个嘴巴刻薄、以捉弄她为乐的孙逸凡?这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产生的错觉。
“杨雨诗,”数学课代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一份批改好的试卷递到她面前,“王老师让你放学后去他办公室一趟,好像是关于下个月校庆典礼,要选学生代表发言的事。”
“哦,好的,谢谢。”杨雨诗接过试卷,那个鲜红的、有些刺眼的“78”分再次映入眼帘,让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了几分。数学,始终是她冲击年级前十名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下课铃声清脆地响起,教室里瞬间充满了桌椅挪动和同学们交谈的嘈杂声。杨雨诗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心里盘算着,今晚是不是该向“清语”求助这道让她束手无策的几何题,他的数学思维总是那么清晰。
“喂,杨雨诗。”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又来了。孙逸凡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课桌旁,单肩随意地挎着书包,“学生会下午有个临时会议,今天的值日,你帮我做了。”
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近乎通知。
杨雨诗立刻抬起头,瞪大眼睛:“凭什么?今天又不是我值日!”
“下周一我还你。”孙逸凡说得理所当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反正你每次值日擦玻璃都糊弄了事,早点熟悉一下完整流程,对班级卫生没坏处。”
“你!”杨雨诗气得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想起今晚约了“清语”八点视频,听他分享新发现的一部冷门佳片,如果留下来做值日,再去找老师,时间肯定会很紧张。权衡之下,她咬了咬牙,没好气地说:“……下周一别忘了!不然有你好看!”
孙逸凡脸上掠过一丝计划得逞的浅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利落地离开了教室。那一刻,窗外最后的余晖落在他侧脸上,杨雨诗不得不再次承认,这家伙如果不开口说话,安静时的侧颜确实……相当具有欺骗性。
独自打扫完教室,杨雨诗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赶往教师办公室。班主任王老师是位和蔼的中年女性,她推了推眼镜,宣布了年级组的决定:下个月的校庆典礼,将由学生会主席孙逸凡和广播站站长杨雨诗共同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为什么非得是他?”杨雨诗几乎是脱口而出,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王老师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反应:“孙逸凡同学是学生会主席,组织协调能力突出;你是广播站站长,普通话标准,嗓音条件好,台风也稳。你们这个组合是年级组经过讨论认为最合适的。而且,上次校辩论赛,你们虽然是对手,但表现都很有亮点啊。”
杨雨诗心里暗暗叫苦。上次辩论赛,她和孙逸凡正是正反两方的主力辩手,在自由辩论环节差点因为一个数据来源的争议当场吵起来,这也能叫“有亮点”?
“演讲稿需要你们共同构思、一起打磨,”王老师继续交代任务,“内容要体现我们敬梓一中学子的精神风貌。时间比较紧,希望你们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至少抽出一小时一起讨论,下周五前把初稿交给我审阅。”
从办公室出来,杨雨诗长长地吁了口气,有些无力地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每天放学后,要和孙逸凡单独相处至少一个小时?在安静的图书馆或者空教室里?这简直堪比一场漫长的“酷刑”!她几乎能预见到届时会是怎样一种尴尬又充满火药味的场面。
就在这时,校服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一看,锁屏界面上显示着一条来自“清语”的QQ消息:
「杏子,今天过得怎么样?感觉你好像有点忙。晚上视频吗?我找到一部据说很好看的老电影,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杏子栀”是杨雨诗的网名。看到“清语”发来的信息,尤其是他那标志性的、带着关心的语气,杨雨诗原本紧绷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心头笼罩的阴霾瞬间被驱散了大半。还是她的“清语”好,永远这么细心,能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飞快地解锁屏幕,指尖在键盘上跳跃:
「是有点小郁闷……刚被老师叫去安排了新任务,未来一周每天放学后都要和那个“讨厌鬼”孙逸凡一起准备校庆演讲!简直是晴天霹雳QAQ」
她忍不住把满腹的牢骚和担忧都倾泻给对方:「……想到要每天和他单独讨论一小时,我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这是什么新型的人际关系考验吗?」
“清语”的回复很快弹了出来,带着他惯有的温和与理性:「听起来确实是个挑战。不过,换一个角度想,也许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嗯,充满攻击性?有时候,有些人之所以表现得针锋相对,可能只是因为不太懂得如何正确表达自己的关注,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和在意的人自然相处。」
杨雨诗看着这串长长的回复,忍不住对着屏幕撇了撇嘴。她的“清语”总是这样,善于从最善良的角度去理解别人,连为孙逸凡那种讨厌鬼开脱,都能说得这么有道理,这么令人信服。
「不可能!他就是以看我出糗为乐!」杨雨诗坚定地反驳,但心情却奇异地好了很多,「算了,不提他了,影响心情。你今天怎么样?学生会开会还顺利吗?」
「还好,就是些常规事务,有点枯燥。不过只要想到晚上能和你聊天,看到你,就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杨雨诗抱着手机,脸上露出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甜蜜笑容,刚才的郁闷和担忧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正当她准备回复时,那个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再次突兀地响起,近在咫尺:
“对着手机傻笑什么?该不会是……早恋了吧?”
杨雨诗被吓得一激灵,猛地转过身,发现孙逸凡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几步远的走廊拐角处,依旧是单肩背着书包,双手插在裤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探究。
“要你管!”杨雨诗下意识地把手机藏到身后,脸颊有些发烫,“你、你不是去学生会开会了吗?”
“临时取消了。”孙逸凡迈步走近,在离她还有一臂距离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平淡无波,“听说,我们要一起准备校庆演讲?”
“……嗯。”杨雨诗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那好,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图书馆一楼东南角,那里比较安静。”孙逸凡言简意赅地安排好地点,然后略带挑衅地补充道,“希望杨大学委能准时,并且,不要拖慢整体进度。”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杨雨诗立刻抬头反唇相讥,“谁拖后腿还不一定呢!”
孙逸凡闻言,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转身欲走,却在迈出两步后,突然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因生气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语气似乎比刚才柔和了那么一点点:
“对了,你刚才那个表情……嗯,还挺生动的。”
说完,他没等杨雨诗反应,便大步流星地消失在楼梯转角。
杨雨诗愣在原地,等完全明白过他话里的含义,脸颊“唰”地一下变得更红了,心里像是被投入一颗小石子的湖面,漾开一圈圈混杂着恼怒、羞赧和一丝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涟漪。
这个讨厌鬼……今天是怎么了?说话古里古怪的!
傍晚回到家,杨雨诗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登录QQ。“清语”果然已经在线等候了。视频接通,摄像头里的他穿着舒适的浅灰色家居服,头发看起来还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刚洗完澡,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清爽又慵懒的气息。背景是他整洁的书桌一角,暖黄色的台灯灯光柔和地洒在他脸上。
“杏子,”他透过摄像头温柔地唤着她的网名,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磁性,“今天受委屈了?看起来蔫蔫的。”
“看到你就不觉得委屈了。”杨雨诗习惯性地趴在书桌上,下巴抵着胳膊,隔着屏幕,目光不自觉地描摹着对方模糊但清秀的轮廓,“清语,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你说。”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忽然发现,对方其实是现实中认识的人,甚至可能是……平时关系不太对付的人,那该怎么办?”杨雨诗犹豫着,将盘踞在心头一天的隐忧问了出来。
屏幕那端的“清语”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抹温和的笑意:“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今天和那位‘讨厌鬼’同学的任务,让你联想太多了吧?”
“算是吧……”杨雨诗含糊地应道,“就是觉得,我们对彼此的现实生活几乎一无所知,除了网名和聊天的感觉……”
“这样不正好保留了一份神秘感吗?”“清语”的声音依旧平稳温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而且,我相信,无论屏幕那边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是熟悉还是陌生,是朋友还是……‘对手’,我认识和在乎的,是那个和我分享心情、讨论问题、有着共同爱好的‘杏子栀’本身。所以,没关系。”
这番话像是一股暖流,缓缓淌过杨雨诗的心田。同样含义的话,如果是从孙逸凡嘴里说出来,她一定会嗤之以鼻,认为那是虚伪的狡辩。可从“清语”口中说出,却显得如此真诚而富有哲理,让她莫名地感到安心,甚至有一丝隐秘的甜意。
那天晚上,他们如约一起看了那部电影,并就剧情和人物一直讨论到深夜。互道晚安、关闭视频后,杨雨诗躺在柔软的床上,黑暗中,孙逸凡白天那带着戏谑的眼神、偶尔流露出的意味不明的话语,与“清语”温柔耐心的开导、含笑的眼眸,不断地在她脑海中交替浮现。
那种荒谬的联想又一次悄然滋生。她赶紧拉高被子,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不切实际的念头驱散。
“不可能……一定是我想多了。”她喃喃自语,强迫自己进入梦乡,“孙逸凡那种性格,怎么可能是‘清语’……”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一间卧室里,孙逸凡并没有立刻入睡。他坐在电脑前,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略显沉思的脸。屏幕上,是一个加密的相册文件夹,里面存着几张角度隐蔽的照片——是杨雨诗在教室皱眉认真算题时的侧影,是她午后趴在桌上小憩时恬静的睡颜,还有今天下午,她在走廊里对着手机屏幕不自觉露出灿烂笑容的瞬间……都是他偷偷拍下的。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鼠标滚轮,浏览着这些照片,目光最终停留在聊天界面里那个可爱的栀子花头像上——那是“杏子栀”。
男生微微叹了口气,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和期待:“杏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那个天天和你斗嘴的讨厌鬼,就是每天晚上陪你聊天的‘清语’……你会怎么样呢?”
这场始于现实矛盾、交织于网络虚拟身份的奇妙缘分,在秋意渐浓的敬梓一中,刚刚拉开序幕。而命运的齿轮,早已在当事人未曾察觉的时刻,悄然转动。
番外小文:
杏子栀从来没想到男朋友出轨对象是未来闺蜜
清语?
杏子栀回复@清语:我很惨了
。。。回复@清语:不是,你又惹她了?
。。。回复@清语:还是她犯病了?
清语回复@。。。:我惹个屌啊
杏子栀回复@。。。:嘻嘻 惹我了呜呜呜
清语回复@杏子栀:这孩子血口喷人啊!
哈哈哦哟好一个大瓜。
杏子栀回复@哈哈:呜呜呜伤心
穗碎闺蜜闺蜜
。。。?
。。。回复@穗碎:?gay
杏子栀回复@穗碎:别乱认亲
穗碎回复@杏子栀:……
清柳巷?你们又咋了 这人怎么这样
穗碎回复@清柳巷:nm
穗碎回复@清柳巷:孩子 你精神分裂啊
清柳巷回复@穗碎:?
杏子栀回复@穗碎:笑死我了
清柳巷回复@穗碎:人的恶意好大
Q.???
杏子栀回复@Q.:呜呜呜
Q.回复@杏子栀:没看懂
错过炸裂
杏子栀回复@错过:包的
邪·作者每日分享一个搞笑名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