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电影化的运镜进行改写*
期末前最后一个周末，梅林一中的图书馆像往常一样座无虚席。姜芖和安昕语习惯性地占据了靠窗的老位置，桌上堆满了复习资料和试卷，密密麻麻的字迹和折痕让它们显得有些老旧。
“三角函数这块儿你还是不行啊。”安昕语拿起红笔，圈出姜芖试卷上的几道错题，语气平淡却带着些许无奈，“尤其是和差化积公式，每次你都记混，我都说了多少遍了。”
姜芖揉了揉太阳穴，耳机挂在脖子上晃了晃，这是她学习时的小习惯——为了听清安昕语的讲解。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洒在安昕语的侧脸上，为她柔和的轮廓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休息一下吧。”安昕语看了看时间，轻轻放下笔，“快两个小时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起身，去一楼的自助咖啡机买热饮。排队时，姜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阅览区，忽然定格在角落的位置——杨天乐正坐在那儿，面前堆着好几本参考书，眉头紧锁，嘴里咬着笔杆，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他居然来图书馆了。”安昕语顺着姜芖的视线看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买完咖啡，姜芖稍作犹豫，还是朝杨天乐的方向走去，安昕语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需要帮忙吗？”姜芖站在杨天乐对面，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杨天乐抬起头，眼神疲惫，眼底满是血丝，像是熬了一整夜。他面前摊开的数学试卷上，选择题几乎全错，大题更是一片空白。
“不用。”他的声音沙哑，语气倔强，“我自己能搞定。”
“你这样搞不定的。”安昕语毫不客气地拿起他的试卷扫了一眼，语气笃定，“基础太差，得从课本例题开始，而不是直接做模拟卷。”
杨天乐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自嘲和疲惫：“安大学霸说得对，可我没时间了。下周一就期末考，我至少得及格，不然下学期真的要留级。”
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丝罕见的认真。姜芖不由得想起前几天在书店，林阿姨欲言又止的样子——“天乐他爸爸这次真的生气了”。或许留级的事情不仅仅是学校的决定，还牵扯到家庭的压力。
“把你的错题本给我看看。”安昕语直接在他旁边坐下，语气不容拒绝。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安昕语耐心地梳理了几大数学知识模块。她讲得条理分明，从最基础的公式推导入手，循序渐进到常见题型和易错点分析。杨天乐听得认真，时不时低头在本子上记录。
姜芖坐在对面，看着他们。安昕语专注地讲解，手指在草稿纸上轻轻比划；杨天乐低头记笔记时，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这一幕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懂了吗？”安昕语讲完一道复合函数题，抬头问道。
杨天乐盯着草稿纸许久，最终点点头：“大概懂了。”
“那就是没全懂。”安昕语抽出一张空白纸，语气笃定，“我再换个方法讲。”
当图书馆的挂钟指向下午四点时，杨天乐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神色骤变，按掉电话。可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
“接吧。”安昕语提醒，“可能是急事。”
杨天乐迟疑片刻，还是起身走到窗边接电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姜芖隐约听见了“爸”、“成绩”、“保证”这样的字眼。通话持续不到两分钟，等他回来时，脸色更加难看。
“我得走了。”他匆匆收拾书包，语气匆忙，“家里有事。”
“你爸？”姜芖忍不住问。
杨天乐的动作微微一顿，点了点头：“他提前回来了，发现我上次月考的成绩单。”
他没有多解释，背起书包离开。安昕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图书馆门口，若有所思。
“他爸爸很严格？”安昕语转头看向姜芖。
“不知道。”姜芖摇摇头，“他很少提家里的事。”
“但你看他的眼神，好像知道些什么。”
姜芖没回应，沉默片刻后翻开英语笔记：“继续复习吧，还有语法部分没看。”
傍晚时分，冬日的天空暗得很快。五点多，路灯已经亮起。两人走出图书馆，因为安昕语的爸爸加班没人来接，她们决定步行一段路。
“姜芖，”安昕语忽然开口，语气直白，“你和杨天乐……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一问让姜芖的脚步慢了下来。她顿了顿，声音平静：“同学，普通同学。”
“但他看你的眼神，不是看普通同学的眼神。”
“那是他的事。”姜芖耸了耸肩，语气淡然，“我不能控制别人怎么看我。”
安昕语点点头，没有追问。两人沿着学校后街走，路过一家书店时，姜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灯亮着，窗帘拉着，看不见里面。
“你去过那家书店？”安昕语问。
“嗯。”姜芖承认，“他妈妈开的，很安静。”
“他妈妈人怎么样？”
“很好。”姜芖想了想，“温柔，安静，喜欢看书和音乐。”
安昕语沉默了一会儿：“听起来和杨天乐不太像。”
“其实很像。”姜芖轻声说道，“他们都用安静掩饰内心的不安。”
话出口后，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安昕语转头看她，眼神复杂，像是探究，又像是某种深藏的情感被触动。
“姜芖，”她的声音很轻，“你喜欢他吗？现在。”
雪开始飘落，细小的雪花在路灯的光晕中旋转、落下。姜芖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天空。雪花落在脸颊上，迅速融化，冰凉的水痕顺着脸颊滑下。
“我不知道。”她坦言，“有时候我觉得还在乎他，但那种在乎和以前不一样。不是想和他在一起，而是……希望他好。”
“那你对我呢？”安昕语的声音几不可闻，仿佛被风雪吞没。
姜芖的心脏猛地一跳。她转过头，看到安昕语正注视着她，眼中像有星光闪烁。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她字斟句酌，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慢，“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安心。”
安昕语的嘴角微微扬起，但眼底的光芒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失落，又像是释然。
“安心。”她低声重复了一遍，“挺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雪越下越大，地面很快铺上一层薄薄的白色。路过一家便利店时，安昕语提议去买点东西，让姜芖在门口等。
姜芖站在屋檐下，目光追随着马路上的车流。霓虹灯在雪幕中晕染出五彩斑斓的光斑，整个世界变得模糊而梦幻。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杨天乐的消息：“我爸把我手机收了，这是偷偷用我妈的手机发的。下周考试，我可能真的撑不过去了。”
姜芖盯着那行字许久，手指在屏幕上游移，终于回复：“需要我帮你复习吗？”
几乎是瞬间，回复弹了出来：“不用。你别管我了，顾好自己就行。”
字句间透露着自暴自弃的语气。姜芖皱了皱眉，还想再回什么，安昕语刚好从便利店里出来，手里拿着两罐热奶茶。
“给你。”她递过一罐，“暖手用。”
奶茶滚烫，罐身的热度透过手套传到掌心。姜芖喝了一口，甜度恰到好处。
“安昕语。”她忽然开口，“如果一个人明明需要帮助，却总是拒绝，该怎么办？”
安昕语也抿了一口奶茶，白色的雾气在她脸前氤氲开来：“那就用他无法拒绝的方式帮他。”
“什么意思？”
“比如，不问他需不需要，直接把整理好的笔记塞给他。”安昕语的语气轻松，“或者在他常去的地方‘偶遇’，然后‘顺便’给他讲题。”
姜芖愣住了：“你……是在说杨天乐？”
“我谁也没说。”安昕语笑了笑，“只是提供个思路。”
两人走到分岔路口，安昕语往左，姜芖往右。临别时，安昕语突然拉住姜芖的手腕。
“姜芖。”她语气温柔却认真，“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因为同情，或者因为过去，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姜芖直视着安昕语的眼睛，那双总带着温柔的眼睛此刻透出少见的锐利与坚定。
“不会。”姜芖郑重承诺。
“好。”安昕语松开手，“周一见。”
看着安昕语的背影逐渐隐没在雪夜中，姜芖转身朝自己的方向走去。手中的奶茶罐已不再那么烫，但她依然紧紧握着，仿佛握住某种温度。
回到家，姜芖打开台灯，从书包里找出那本杨天乐送的音乐书。翻到末尾几页，找到了关于《冬之回声》乐队主唱的一篇专访。
记者问：“写这些歌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主唱答：“在想那些和我一样，在深夜里辗转反侧的人，还有那些觉得没人理解自己的人。我想用音乐告诉他们，你不是孤独的。至少，在听这首歌的四分钟里，你不是。”
姜芖合上书，走到窗边。雪仍在下，对面楼的窗户大多亮着灯，每一扇窗背后都是一个故事、一种人生。
她拿起手机，给杨天乐发了一条消息：“明天下午两点，书店见。我给你带复习资料。不准拒绝。”
等了十分钟，没有回复。正当她准备放弃时，手机屏幕亮了。
只有一个字：“好。”
放下手机，姜芖重新坐回书桌前。翻开数学笔记本，她开始系统地整理三角函数的知识点。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窗外的雪静默无声地落下。
这个冬天格外寒冷，雪大路滑。但也许，只要有人并肩前行，再长的冬天也能挺过去。
第二天下午，姜芖准时出现在书店门口。推门的那一瞬，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林阿姨不在柜台前，书店里空无一人。
姜芖走上二楼。杨天乐坐在老位置，面前摊着课本和试卷。他抬头时，姜芖看见他眼下厚重的黑眼圈，以及左脸颊上一道淡淡的红痕。
“你爸打你了？”姜芖脱口而出，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杨天乐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不是，自己撞的。”
他在撒谎，但姜芖并没有戳破。她在对面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叠打印好的资料。
“这是我整理的数学重点，还有安昕语标注的易错点。”她将资料推到杨天乐面前，“从今天开始，每天下午两点到四点，我在这里给你补课。”
杨天乐盯着那叠资料，喉咙上下动了动：“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看你留级。”姜芖打开课本，语气坚定，“也因为，你妈妈会难过。”
这句话刺中了什么。杨天乐的眼眶顿时泛红，但他迅速低下头，手指死死攥着资料边缘，指节泛白。
“谢谢你，姜芖。”他的声音微弱，却透着真诚。
那天下午，他们整整复习了三个小时。姜芖发现，杨天乐并不是笨，只是基础太差，加上对学习有心理障碍——看到复杂的公式就紧张，一紧张学什么都进不了脑子。
“换种方式试试。”姜芖合上课本，“你不喜欢数学的话，我们就用你喜欢的东西来学。”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首歌的频谱图：“你看，这个波形其实可以用正弦函数描述。音乐的频率、振幅，都可以用数学公式表达。”
杨天乐盯着频谱图，眼神由困惑渐渐转向专注。姜芖又找了几张建筑照片：“这些建筑的黄金分割比例也是数学，还有你喜欢的电影镜头构图……”
她用杨天乐感兴趣的事物，重新搭建了数学的桥梁。渐渐地，那些冰冷抽象的数字与公式，在他眼中有了温度，有了意义。
四点钟时，林阿姨端着两杯热可可和一小碟饼干走上楼。她看着儿子认真学习的模样，眼眶微微湿润。
“谢谢，芖芖。”林阿姨轻声说道，“很久没见过他这么专注了。”
窗外天色渐暗，雪又开始飘落。书店暖气充足，老唱片机播放的爵士乐舒缓入耳，空气中弥漫着书本、热可可和饼干的暖意。
杨天乐做完最后一道练习题，放下笔，长长地吐了口气。
“今天先到这里吧。”姜芖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来，“你消化一下，明天继续。”
“姜芖。”杨天乐唤住她，“你和安昕语……你们……”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姜芖重新坐下，等待他说下去。
“你们是彼此很重要的人，对吗？”他最终问出口。
姜芖点了点头：“对。”
杨天乐笑了，笑容里有释然，也有一丝淡淡的苦涩：“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会好好学习，不给你们添麻烦。”
“你不是麻烦。”姜芖直视着他，“我们是朋友。”
这个称呼脱口而出时，连姜芖自己都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这或许是她与杨天乐此刻最合适的关系——不是恋人，也不是陌生人，而是在彼此生命里留下深刻痕迹后，各自成长，最终以崭新的姿态重新相遇的朋友。
“朋友。”杨天乐低声重复，随后伸出手，“那……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杨天乐，学渣，但正在努力不当学渣。”
姜芖握住他的手：“我是姜芖，普通学生，喜欢音乐和安静。”
他们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几秒，随后自然地松开。没有暧昧，没有遗憾，只有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走出书店时，雪已经停了。街道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天地之间一片洁白。姜芖踩着雪往家走，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手机屏幕亮起，安昕语发来的消息跳了出来：“补课结束了？”
“嗯。你怎么知道？”
“猜的。明天还去吗？”
“去。”
“那我也去。”安昕语说，“数学我比较擅长。”
姜芖看着这条消息，嘴角不自觉扬起。她知道安昕语的担忧，也知道她选择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支持。
“好。”她回复，“明天见。”
雪后的夜空格外清澈，星星如同撒在黑丝绒上的钻石般明亮。姜芖抬头看向星空，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
这个冬天，有雪，有寒风，有期末考试的压力，也有家庭的烦恼。但同时，也有热可可的温暖，有旧书店的安静庇护，有朋友伸出的手，以及那些微小却坚定的光芒。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在冰层之下，暗流涌动；但在冰层之上，总有人愿意陪你走过长长的冬天，等待春的到来。
而姜芖明白，无论春天何时降临，至少此时此刻，她并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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