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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透宫墙,暗愫生微凉

景烨共渡离散

入夏的风总带着几分慵懒,吹得东宫庭院里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揉碎的金箔。廊下挂着的铜铃被风拂动,叮当作响,却衬得整个东宫愈发安静——太子季景正坐在廊边的竹椅上,手里捧着一卷兵书,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望着不远处那棵老槐树发呆。

  “殿下,太傅来了。”小全子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

  季景的目光终于从槐树上移开,他抬眼望去,只见沈烨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手里提着个食盒,正缓步从月亮门走来。晨光落在他身上,将他墨发的轮廓镀上一层浅金,原本带着几分冷意的眉眼,竟也柔和了许多。

  “太傅。”季景站起身,语气依旧平淡,却比初见时多了几分温度。

  沈烨走到他面前,将食盒放在廊下的石桌上,笑着打开:“今日路过西市,见那家‘福记’的绿豆糕刚出炉,便买了些来,殿下尝尝?”

  食盒里铺着油纸,几块方方正正的绿豆糕摆得整齐,还冒着淡淡的热气,甜香混着绿豆的清苦,一下子飘满了整个廊下。

  季景低头看了看绿豆糕,又抬眼看向沈烨:“太傅怎知我喜欢这个?”

  “前几日见殿下看书时,小全子给您端过一碗绿豆沙,您倒是吃了不少。”沈烨拿起一块绿豆糕,递到他面前,“想来是喜欢这口清甜的。”

  季景接过绿豆糕,指尖触到油纸的温热,心里忽然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暖意。他小口咬了一口,细腻的糕体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还带着一丝冰凉——原来沈烨特意用冰鉴镇过。

  “好吃。”季景咽下嘴里的糕,轻声说。这是他第一次对沈烨带过来的东西,给出明确的评价。

  沈烨眼底的笑意深了些,自己也拿起一块尝了尝:“算他这家没砸了招牌。对了,昨日教殿下的《孙子兵法·谋攻篇》,殿下可有不懂的地方?”

  提到课业,季景立刻收敛了情绪,将剩下的绿豆糕放在碟子里,拿起石桌上的兵书:“‘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太傅说这是兵法的最高境界,可若是敌人不愿屈服,该如何?”

  沈烨在他身边的竹椅上坐下,接过兵书翻到那一页,指尖指着原文:“殿下问得好。‘不战而屈人之兵’,前提是‘上兵伐谋’。若敌人不愿屈服,便要先看清他的软肋——就像下棋,先断了对方的退路,他自然会乖乖认输。”

  “软肋?”季景皱眉,“若是没有软肋呢?”

  “这世上没有无软肋之人。”沈烨抬眸,目光落在季景脸上,语气认真,“哪怕是看似无懈可击的人,也总有在意的东西。殿下只需找到那一点,便能事半功倍。”

  季景沉默了,他低头看着兵书上的字,忽然想起沈烨之前说过的“人心最不可信”。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太傅也有软肋吗?”

  沈烨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指尖顿了顿,随即笑道:“自然有。只是我的软肋,可不能轻易告诉殿下——万一哪日殿下用它来‘伐谋’,我可就输了。”

  这话带着几分玩笑,季景却当了真。他皱着眉,认真地说:“我不会。”

  沈烨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忽然软了一下。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季景的发顶——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等他反应过来时,指尖已经触到了季景柔软的发丝,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季景也僵住了。他长这么大,除了父皇,还没人这么亲近地碰过他的头发。沈烨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带着一种陌生的暖意,让他耳根微微发烫。他想躲开,却又鬼使神差地没动。

  “殿下的头发很软。”沈烨收回手,故作镇定地拿起一块绿豆糕,掩饰着自己的慌乱,“比我之前养的那只猫的毛还软。”

  季景的注意力果然被“猫”吸引了:“太傅养过猫?”

  “嗯,”沈烨点头,语气轻松了些,“之前在朝鸢阁时,捡了一只流浪猫,浑身雪白,就是性子野得很,总爱抓我的书。后来我去了东宫,便把它交给花容照顾了。”

  “朝鸢阁……是什么样子的?”季景追问。他只知道沈烨是朝鸢阁阁主,却从未听过那里的事。

  沈烨放下绿豆糕,目光望向远方,像是在回忆:“朝鸢阁在京郊的山脚下,院子里种满了鸢尾花,春天的时候,紫的白的开一片,很好看。阁里的人都很随性,花容爱喝茶,花琼喜欢练剑,花藤总爱研究些机关……”

  他说起朝鸢阁的人时,语气里带着一种不自觉的熟稔,眼底也闪着光。季景静静地听着,虽然没见过那些人,却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幅热闹的画面——和这规矩森严的东宫,完全不一样。

  “殿下若是好奇,等以后有机会,我可以带殿下去看看。”沈烨忽然说。

  季景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我是太子,不能随便出宫。”

  “那有什么难的?”沈烨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狡黠,“只要殿下想,我总有办法带您出去——不过,得等您把今日的课业完成了才行。”

  季景立刻拿起兵书,认真地说:“我现在就看。”

  沈烨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拿起另一卷书,坐在季景身边,陪着他一起看。廊下的铜铃依旧叮当作响,阳光慢慢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是分不开一样。

  转眼便到了午后,蝉鸣声从梧桐树上传来,聒噪却又充满了夏日的生机。沈烨靠在竹椅上,看着季景认真看书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太傅,”季景忽然抬起头,“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殿下请说。”

  “你说人心不可信,那你待在我身边,除了黄金千两,就没有别的原因吗?”季景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沈烨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季景清澈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身影,忽然有些不敢直视。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一开始,确实是为了钱。可后来……”

  他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季景,他现在待在他身边,是因为觉得他有趣,甚至……有些喜欢他吧?

  “后来怎么了?”季景追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后来觉得,殿下是个值得护着的人。”沈烨避开他的目光,拿起一块绿豆糕,含糊地说,“毕竟,我收了陛下的钱,总不能让殿下出事。”

  这个答案,季景似乎并不满意。他皱了皱眉,却没再追问。只是他看书的心思,却淡了许多。他低头看着兵书上的字,眼前却总是浮现出沈烨刚才的眼神——那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

  沈烨也没再说话。廊下安静下来,只有蝉鸣声和风吹树叶的声音。他偷偷打量着季景,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忽然有些后悔——刚才不该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季景胡思乱想。

  “殿下,”沈烨打破沉默,“不如我们去练剑吧?总看书也累。”

  季景抬起头,点了点头:“好。”

  两人来到东宫的练武场。沈烨从兵器架上取下两把木剑,递给季景一把:“今日我们不比试,只练基础的招式。”

  季景接过木剑,点了点头。他虽然身中绝情蛊,对情爱迟钝,但在武学上却很有天赋。沈烨教的招式,他看一遍就能记住,练几遍就能熟练。

  沈烨站在他对面,一招一式地教他:“出剑要快,收剑要稳。手腕用力,不要用蛮力……”

  他一边说,一边纠正季景的姿势。偶尔会碰到季景的手腕,温热的触感传来,让两人都微微一僵,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练了半个时辰,季景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沈烨停下动作,递给他一方锦帕:“歇会儿吧。”

  季景接过锦帕,擦了擦汗。他看着沈烨,忽然说:“太傅的剑法很好。”

  “还行,”沈烨笑了,“比不过花琼。她的剑法,才是真的厉害。”

  “花琼……就是你说的那个杀手榜第一?”季景点头。

  “嗯,”沈烨点头,“花琼十五岁就入了朝鸢阁,跟着我学剑,性子烈,剑法也狠,一般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比我厉害吗?”季景追问。

  沈烨看着他不服输的样子,笑道:“现在比你厉害。不过殿下天赋高,再练几年,未必比她差。”

  季景的眼睛亮了亮,握紧了手里的木剑:“我会好好练的。”

  沈烨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若是季景没有中绝情蛊,若是他不是太子,或许他们可以像朝鸢阁的人一样,一起练剑,一起喝酒,一起看鸢尾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沈烨压了下去。他摇了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他是朝鸢阁阁主,季景是太子,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太多牵扯。

  “太傅,你在想什么?”季景注意到他的失神,问道。

  “没什么,”沈烨回过神,笑道,“只是在想,等殿下剑法练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猎场打猎。”

  季景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夕阳西下时,沈烨该回朝鸢阁了。他收拾好东西,走到东宫门口,却被季景叫住了。

  “太傅。”季景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香囊,快步走了过来。

  “殿下还有事?”沈烨停下脚步。

  季景把香囊递给沈烨,耳根微微发红:“这个……给你。”

  沈烨接过香囊,入手温热。香囊是月白色的,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鸢尾花,针脚有些笨拙,却看得出来绣得很用心。

  “殿下绣的?”沈烨惊讶地问。

  季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前几日看宫女绣,就学了学。你说朝鸢阁有很多鸢尾花,这个……就当是我给朝鸢阁的花,添一朵。”

  沈烨看着手里的香囊,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捏着香囊,指尖微微颤抖:“谢谢殿下。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季景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太傅路上小心。”

  “嗯。”沈烨点头,转身离开了东宫。

  走在回宫的路上,沈烨一直把香囊攥在手里。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让他觉得浑身都暖暖的。他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嘴角忍不住上扬——原来,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是这样的。

  而东宫的廊下,季景还站在那里,望着沈烨远去的背影。小全子走过来,轻声说:“殿下,风大了,该回殿里了。”

  季景点了点头,却没动。他看着沈烨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些——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很奇怪,却又不想停下来。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沈烨刚从东宫回来,就看到花容在朝鸢阁的庭院里等着他。

  “阁主,”花容走上前,神色有些凝重,“宫里来人了,说陛下请您即刻入宫。”

  沈烨挑眉:“陛下找我?可有说是什么事?”

  “没说,只说事情紧急。”花容递给他一件黑色的披风,“外面风大,披上吧。”

  沈烨接过披风,披在身上,心里却有些疑惑——季峰同一般不会这么晚找他,难道是季景出了什么事?

  他快步走向马车,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坐在马车上,他摸出怀里的香囊,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鸢尾花——希望季景没事。

  到了皇宫,李德全早已在宫门口等着。他看到沈烨,连忙上前:“沈阁主,快跟咱家来,陛下在御书房等着呢。”

  沈烨跟着李德全,快步走向御书房。一路上,宫人们神色匆匆,气氛比平时严肃了许多。沈烨心里的不安更甚。

  走进御书房,沈烨看到季峰同正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桌子上放着一封密信,旁边还站着几个神色凝重的大臣。

  “臣沈烨,参见陛下。”沈烨行礼。

  “免礼。”季峰同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看看这个。”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密信。沈烨走上前,拿起密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有人在暗中策划,要在三日后的太子祭天仪式上,对季景下手。

  沈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陛下打算怎么办?”

  “祭天仪式是祖制,不能取消。”季峰同站起身,走到沈烨面前,语气恳切,“沈阁主,朕知道这件事危险,但景儿是朕唯一的儿子,朕只能靠你了。”

  沈烨握紧了密信,指尖泛白。他想起了季景认真看书的样子,想起了他递给自己香囊时发红的耳根,想起了他说“我不会”时的认真——他不能让季景出事。

  “陛下放心,”沈烨抬起头,眼神坚定,“三日后,臣定会护着太子周全。”

  季峰同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这几日,你多去东宫看看,务必做好准备。”

  “臣遵旨。”

  从御书房出来时,夜已经深了。沈烨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他知道,三日后的祭天仪式,一定会很危险。

  他摸出怀里的香囊,轻轻放在心口。季景,你一定要没事。

  第二日一早,沈烨就去了东宫。他刚走进庭院,就看到季景在练武场练剑。晨光中,少年的身影挺拔,木剑在他手中挥舞,带着一股少年人的锐气。

  “殿下。”沈烨走上前。

  季景停下动作,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太傅来了。”

  “嗯,”沈烨点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殿下今日练得很认真。”

  “昨日太傅说,我的剑法还不如花琼,我想快点赶上她。”季景擦了擦汗,认真地说。

  沈烨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愧疚。他知道三日后的危险,却不能告诉季景——他不想让季景担心。

  “殿下不用急,慢慢来就好。”沈烨柔声道,“对了,三日后是祭天仪式,殿下准备好了吗?”

  提到祭天仪式,季景的神色严肃了些:“准备好了。父皇说,这是我第一次以太子的身份主持祭天仪式,不能出错。”

  “嗯,”沈烨点头,“到时候我会陪在殿下身边,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季景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信任:“我知道。有太傅在,我不怕。”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淌过沈烨的心里。他看着季景清澈的眼睛,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都会护着季景,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接下来的几日,沈烨几乎天天待在东宫。他一边陪着季景准备祭天仪式,一边暗中布置人手——花琼和花藤伪装成宫女,混入了东宫;其他朝鸢阁的人,则埋伏在祭天仪式的场地周围,随时准备接应。

  季景虽然不知道沈烨在暗中做什么,却能感觉到他的忙碌。他没有多问,只是在沈烨累的时候,给他递一杯热茶,在他看书的时候,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祭天仪式的前一天晚上,沈烨在东宫待到很晚。他看着季景熟睡的脸庞,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他轻轻掖了掖季景的被角,转身离开了寝殿。走到庭院里,他抬头望着满天繁星,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日,就是一场硬仗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季景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窗外沈烨离去的方向,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这种不安来自哪里,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发生。

  他摸了摸枕头下的香囊——那是他给沈烨绣的,现在沈烨应该带在身上吧?

  “太傅,你一定要平安。”季景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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