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晨雾开始眷恋山城。苏新皓和朱志鑫的关系进入一种奇特的稳态——亲密无间，却又悬而未决。

苏新皓发现自己越来越沉迷于解读朱志鑫的多面性。那个在数学课上睫毛低垂、认真记笔记的朱志鑫；那个在篮球场上（在他坚持下偶尔参与）眼神瞬间锐利、动作干脆的朱志鑫；那个深夜在电话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迷迷糊糊说

苏新皓“苏新皓你好烦”

的朱志鑫。

每一种模样都让他着迷，也让他困惑。最让苏新皓无措的是，他们似乎永远不在同一个频率上。

周五放学，天空飘起细雨。苏新皓撑开伞，很自然地把朱志鑫拢进来：

苏新皓“去图书馆？上次那道题我想到新解法。”

朱志鑫“嗯。”

朱志鑫应着，却在走进伞下时顿了顿，

朱志鑫“你总为我撑伞，手不酸吗？”

苏新皓“不酸。”

苏新皓答得干脆，这是字面意思——他确实不觉得撑伞累。

但朱志鑫垂下眼帘，睫毛在脸颊投下浅浅阴影：

朱志鑫“哦。”

声音里有一丝苏新皓听不懂的落寞。

后来苏新皓才辗转从邓佳鑫那里听说，朱志鑫那句话可能是在试探——试探他是否愿意一直“为他撑伞”。而他的回答，在朱志鑫听来可能是“暂时不累，累了就不撑了”。

苏新皓“不是这样的！”

苏新皓在电话里对邓佳鑫解释，

苏新皓“我就是不觉得累！”

邓佳鑫在电话那头笑：

邓佳鑫“那你得告诉他啊，用他能听懂的方式。”

可问题就在于，苏新皓不知道什么才是朱志鑫“能听懂的方式”。他们的对话常常像两条平行线——苏新皓在说A，朱志鑫听到的却是A背后的B、C、D。

最典型的是那次关于未来的谈话。

苏新皓“我想考T大物理系。”

苏新皓说，翻着招生简章，

苏新皓“他们的实验室条件最好。”

朱志鑫靠在他肩上，指尖划过简章上T大的照片：

朱志鑫“真好。”

苏新皓“你呢？想过去哪吗？

苏新皓问。

朱志鑫“还没想好。

朱志鑫的声音轻飘飘的，

朱志鑫“也许...留在重庆也不错。”

苏新皓皱眉：

苏新皓“你的成绩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朱志鑫“嗯。”

朱志鑫不再说话。

那天晚上苏新皓想了很久，才隐约明白——朱志鑫可能不是在说学校，而是在说

朱志鑫“我想离你近点”

。而他，像个傻子一样在讨论学术排名。

这种错频感无处不在，但奇怪的是，它没有让苏新皓退缩，反而让他更执着。他开始观察朱志鑫每一种表情背后的含义——抿唇可能是紧张，眨眼频率加快可能在撒谎，耳根发红不一定都是害羞，有时是生气的前兆。

而朱志鑫，爱与不爱全写在脸上，如果仔细观察的话。

他喜欢苏新皓时，眼睛会微微眯起，像午后晒太阳的猫；他不高兴时，右手的拇指会无意识地摩挲食指关节；他想要什么又不肯直说时，会先用舌尖轻轻舔一下下唇。

苏新皓像个虔诚的学徒，学习着名为“朱志鑫”的艰深语言。他发现朱志鑫其实很透明——如果你知道如何观察。那些所谓的“深层含义”，不过是朱志鑫用来保护自己的密码，而苏新皓决心成为那个破译者。

但他们依然没有定义这段关系。

他们做尽情侣会做的事：共用一副耳机听歌，在课桌下偷偷牵手，在无人的天台接吻，苏新皓甚至把朱志鑫的指纹录进了自己手机的解锁系统。

可他们不是恋人。

至少，没有人说过“我们在一起吧”。

苏新皓时常在深夜思考这个问题。他们算什么？比朋友多太多，比恋人少一句承诺。他想要那个承诺，又害怕破坏现有的平衡。他知道朱志鑫在怕什么——怕自己真实的样子留不住他。所以他不敢逼问，只能等，等朱志鑫自己走出来。

而朱志鑫，他沉溺于这种暧昧的亲密，又时刻活在失去的恐惧中。每一次苏新皓满足他任性的要求，他都既欢喜又害怕——欢喜于苏新皓的纵容，害怕这纵容有一天会耗尽。他像在刀尖上跳舞，痛并快乐着。

朱志鑫“你为什么从不拒绝我？”

有一次朱志鑫问，他们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看对岸灯火。

苏新皓想了几秒，给出一个他认为最真实的答案：

苏新皓“因为我不想你失望。”

朱志鑫笑了，笑容在夜色中有些模糊：

朱志鑫“那如果有一天，我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呢？”

苏新皓“那就告诉我为什么你想让我做。”

苏新皓转头看他，

苏新皓“只要理由合理，我可以做。”（其实不合理，只要你希望我都会做）

朱志鑫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凑过去，很轻地吻了吻他的嘴角：

朱志鑫“苏新皓，你真是...”

真是什幺？他没说完。苏新皓想问，但朱志鑫已经靠回他肩上，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苏新皓突然想，就这样吧。定义不重要，只要这个人在他身边，只要他们还能分享同一片夜色。

穆祉丞发现自己和王橹杰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

起初只是偶尔的足球指导，后来变成每周固定的练习，再后来，王橹杰开始出现在他放学回家的路上，说“顺路”。

王橹杰“学长，这道题我不会，能教教我吗？”

王橹杰拿着数学练习册，眼睛亮晶晶的。

王橹杰“学长，我妈妈做了太多点心，你能帮我吃一点吗？”

精致的点心盒递到面前。

王橹杰“学长，我被选进校队了！都是你教得好！”

兴奋的分享，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穆祉丞很难拒绝这样的王橹杰。他热情、真诚，总是用那种全心全意依赖的眼神看着他。这满足了他某种英雄主义的拯救欲——看，这个学弟需要我，我能帮助他，我能让他变得更好。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精心算计的结果。

王橹杰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记录着：

*周一：数学题求助（成功，共处45分钟）

*周三：分享点心（成功，共处20分钟，得知他喜欢抹茶味）

*周五：假装偶遇放学路（成功，同行15分钟，提及想加入足球队）

两周后：报告入队成功，建立固定练习时间（每周二、四放学后）

他知道穆祉丞吃哪一套。示弱，求助，表达崇拜。他知道穆祉丞心软，不会拒绝真心求助的人。他知道在张峻豪面前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能太挑衅，但要让穆祉丞感受到“学弟更需要我”。

他甚至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一步。当穆祉丞看起来有点疲惫时，他会懂事地说“学长今天先休息吧”，然后留下一个体贴的印象。

这一切张峻豪都看在眼里。

他看见穆祉丞和王橹杰在足球场边有说有笑，看见王橹杰“顺手”递给穆祉丞的水，看见穆祉丞揉王橹杰头发时那自然的动作——那个动作，以前只属于他。

他发现自己慢了一步。

不是慢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而是慢在行动。他总想着“再等等”、“找个更好的时机”、“等小穆自己发现”。而王橹杰，那个后来者，却毫不犹豫地向前冲，用各种方式挤进穆祉丞的生活。

更让张峻豪难受的是，穆祉丞似乎很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他在王橹杰面前，是可靠的、强大的学长，这种角色定位显然让他感到舒适。

黄朔“你就这么看着他围着穆祉丞转？”

黄朔有天看不下去了，在球场上问张峻豪。

张峻豪投出一个三分，球砸在篮筐上弹开：

张峻豪“不然呢？我能说什么？‘离他远点，我喜欢他’？”

黄朔“为什么不能？”

黄朔把球捡回来，

黄朔“你又不是没机会。”

张峻豪“然后呢？如果他拒绝，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张峻豪接过球，在手里转着，

张峻豪“至少现在，我还能在他身边。”

黄朔“自欺欺人。”

黄朔嗤笑，但没再多说。

张峻豪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但他害怕。害怕说出口后，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会用陌生的眼神看他，害怕他们之间那种天然的亲密会消失。

所以他选择沉默，选择退到安全距离，看着王橹杰一步步靠近。

直到那个周六的下午。

足球队有加练，穆祉丞作为顾问（被王橹杰软磨硬泡拉去的）在场边指导。张峻豪本来说好不去的，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去了，坐在远处的看台上。

练习进行到一半，突然下起雨。不算大，但足以中断训练。队员们纷纷跑向更衣室，穆祉丞也在收拾东西。

就在这时，张峻豪看见王橹杰跑到穆祉丞身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很自然地，王橹杰脱下自己的外套，举过头顶，为穆祉丞遮雨。

两人共用一件外套，在细雨中跑向教学楼。距离很近，近到几乎贴在一起。

张峻豪坐在看台上，没动。雨打在他身上，渐渐湿透衣服。他看着那两个身影消失在楼门口，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慢了一步，就步步慢。

他想冲过去，想拉开王橹杰，想告诉穆祉丞“我也可以为你遮雨”。但他只是坐在那里，直到雨停，直到天色暗下来。

手机震动，是穆祉丞的消息：

穆祉丞“顺顺，你回家了没？刚才下雨了，没淋到吧？”

张峻豪盯着那条消息，很久，才回复：

张峻豪“没淋到。回家了。”

他撒了谎。他还在看台，浑身湿透，像个傻瓜。

而教学楼里，王橹杰正把自己的毛巾递给穆祉丞，一脸歉疚：

王橹杰“对不起啊学长，都怪我非要加练，害你差点淋雨。”

穆祉丞“没事。”

穆祉丞接过毛巾，笑了笑，

穆祉丞“倒是你，外套都湿了。”

王橹杰“我没事。”

王橹杰笑得灿烂，

王橹杰“保护学长是应该的。”

这句话说得自然又真诚，穆祉丞愣了一下，然后耳朵有点红：

穆祉丞“胡说什么。”

王橹杰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在心里默默记下：雨天共伞（外套）效果显著，可重复使用此策略。

他知道自己在算计。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喜欢一个人，用点方法靠近，怎么了？他又没伤害谁。张峻豪有机会，是他自己不要。

爱情本来就是一场战争，先到者未必能赢，敢拼的人才有机会。

王橹杰不怕输，但他一定要尽全力去赢。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次退缩了，他会后悔一辈子。

窗外，雨后的天空露出一角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

少年们的心事在秋雨中发酵，有人困于未定义的亲密，有人精于算计的靠近，有人败于迟疑的退守。

第十二章：错频之爱与精心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