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淅淅沥沥,敲打着松柏道馆的青瓦,溅起细碎的水花。馆内生了一盆炭火,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映得众人脸上暖融融的。
曲向南坐在主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眼神落在戚北风身上,带着几分犹豫。今天一早,他把戚北风和戚百草叫到内屋,似乎有重要的事要说。
“北风,百草,”曲向南喝了口茶,缓缓开口,“有些事,我想了很久,还是该告诉你们。”
戚百草和戚北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关于你们父母的事。”曲向南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追忆,“其实,我认识他们。”
“您认识?”戚百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从未想过,师父竟然认识她的亲生父母。
戚北风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很在意接下来的话。
曲向南点了点头,目光飘向窗外的雨幕,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时候我还年轻,刚接手松柏道馆没多久。你们的父亲戚远山,是个很有才华的木匠,尤其擅长做乐器,一把古琴做得出神入化。你们的母亲苏婉,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懂些医术,经常帮邻里看些小病。”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惋惜:“他们夫妻俩为人很好,只是性子都太直,不懂变通。当年,有人看中了你父亲做的一把古琴,想花高价买下,甚至动了歪心思。你父亲不愿意,双方起了冲突……”
后面的话,曲向南没有细说,但两人都明白了。那场冲突,恐怕就是导致他们家破人亡、兄妹分离的根源。
“那把琴……”戚北风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是不是叫‘松风’?”
曲向南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你怎么知道?”
戚北风从琴盒里取出那把古朴的古琴,轻轻拂过琴身:“这就是‘松风’。当年爸妈出事时,我抱着它逃了出来,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
琴身上刻着两个细小的篆字——“松风”,笔锋苍劲,带着一股傲然风骨。
曲向南看着那把琴,眼眶微微泛红:“没错,就是它。当年你父亲花了三年时间才做成,音色绝佳,堪称绝品。那些人抢的,就是它。”
“那些人是谁?”戚百草追问,声音带着颤抖。她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她的父母。
曲向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具体是谁,只知道背后牵扯很深。当年我势单力薄,想帮忙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事后找到被好心人收留的你,把你带回道馆。”
他看向戚百草,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对不起,百草。这些年我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年纪小,承受不住。也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戚百草的眼泪掉了下来,不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终于拼凑起了关于父母的零星记忆。原来她的父亲是个厉害的木匠,母亲是个善良的医者。他们不是抛弃她,而是遭遇了不幸。
“谢谢您,师父。”戚百草哽咽着说,“谢谢您把我养大。”
戚北风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张纸巾,然后看向曲向南:“曲馆长,您知道那些人的线索吗?”
曲向南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方”字。“这是当年从冲突现场捡到的,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的东西。”
“方?”戚北风的眼神沉了下来,“方家?”
岸阳姓方的家族不多,最有势力的,就是贤武背后的方家。难道……当年害了他父母的,就是方家?
这个念头让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
曲向南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变得凝重:“我不确定,但……方廷皓的父亲方正德,当年确实对‘松风’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炭火噼里啪啦地响着,却驱不散弥漫开来的寒意。
“我知道了。”戚北风收起木牌,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戚百草看着哥哥坚毅的侧脸,心里又担心又心疼。她知道,哥哥一旦决定的事,就绝不会放弃。可方家在岸阳势力庞大,查这件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哥……”
“别担心。”戚北风打断她,眼神温柔下来,“我不会冲动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松柏办好,让你和师父能安心生活。”
雨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反射出晶莹的光。
或许是解开了心结,或许是找到了努力的方向,松柏道馆的气氛渐渐变得明朗起来。戚北风开始系统地指导学员们练习,他将元武道的发力技巧与自己多年摸索出的身法结合,创造出一套更适合实战、也更省力的训练方法。
学员们进步神速,尤其是几个年纪小的,以前总爱偷懒,现在却每天早早来馆里练习,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
戚百草的膝盖在草药和调理下好了很多,戚北风又教了她几套以柔克刚的招式,让她避开硬碰硬的攻击,发挥自己灵活的优势。她的元武道渐渐有了自己的风格,不再是一味地死磕,多了几分灵动和韧性。
范晓萤也变得忙碌起来,不仅要帮着打理道馆的杂事,还要跟着戚百草一起训练,嘴里天天念叨着要在下次比赛中拿个名次。
曲向南的精神也好了很多,不再整日唉声叹气,偶尔还会指导学员们几招,眼神里又有了当年的神采。
这天下午,道馆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来人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装,气质儒雅,正是之前帮他们解决合同问题的陈律师。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者,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眼神锐利,正是元武道协会的会长。
“曲馆长,戚先生,戚小姐。”陈律师笑着打招呼,“今天来,是有件好事要宣布。”
会长清了清嗓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经过协会理事会讨论决定,鉴于松柏道馆近期的良好表现,以及戚北风先生对元武道精神的深刻理解,我们决定恢复曲向南馆长的名誉,撤销当年的禁赛处罚!”
“什么?!”曲向南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湿了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份文件,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恢复名誉?撤销禁赛?他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年!
戚百草激动得热泪盈眶,冲过去抱住师父:“师父!太好了!太好了!”
戚北风也走上前,扶住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曲向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恭喜您,曲馆长。”
曲向南看着文件上的公章,老泪纵横,嘴里反复念叨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没有……我就知道……”
会长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曲馆长,这些年委屈你了。当年的事,协会也有责任。希望你能不计前嫌,继续为岸阳的元武道事业贡献力量。”
“一定……一定……”曲向南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陈律师笑着补充道:“还有一件事,沈先生托我带来的。他说,知道曲馆长喜欢清静,特意在城郊买了块地,想送给道馆做新的训练场地,环境清幽,比这里宽敞多了。”
他递过来一把钥匙,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松”字吊坠。
曲向南愣住了,看向戚北风:“沈先生?”
戚北风点了点头:“一个朋友。”
他没有多说,曲向南却明白了。能让协会改变主意,还能随手送出一块地,这位沈先生的能量,恐怕远在他想象之上。而这位沈先生,显然是看在戚北风的面子上,才会如此帮松柏。
他看着戚北风,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欣慰。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不仅找回了百草,还为松柏带来了新生。
送走陈律师和会长,曲向南看着那块“松柏长青”的匾额,久久没有说话。最后,他转过身,对戚北风和戚百草说:“明天,我们去给你们父母上柱香吧。告诉他们,松柏会好好的,你们也会好好的。”
戚百草用力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水。
第二天,天气晴朗。戚北风抱着“松风”古琴,戚百草捧着一束白菊,跟着曲向南来到城郊的一片墓地。
两座简陋的墓碑并排立着,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两个小小的刻字——“戚”、“苏”。这是当年曲向南偷偷立的,他一直记着这对善良的夫妻。
三人在墓前站定,鞠了三躬。
戚北风将古琴放在墓碑前,指尖轻轻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在山间回荡,时而低回婉转,像在诉说思念;时而激昂高亢,像在宣告新生。
戚百草看着墓碑,轻声说:“爸,妈,我找到哥哥了。我们现在很好,师父也很好。松柏会一直办下去,你们放心吧。”
曲向南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兄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墓碑上,暖洋洋的。仿佛有两道温柔的目光,从遥远的天际望过来,带着无尽的慈爱与安心。
回去的路上,戚百草看着身边的戚北风,忽然问:“哥,你以后还会走吗?”
戚北风停下脚步,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不走了。”他指了指松柏道馆的方向,“这里有你,有师父,有‘松风’,就是我的家。”
戚百草的眼眶一热,用力点了点头。
是啊,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虽然未来或许还会有风雨,或许还会遇到困难,但只要他们兄妹同心,只要松柏还在,就没有什么能打倒他们。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开。松柏道馆的灯光在暮色中亮起,像一颗温暖的星,照亮了回家的路,也照亮了充满希望的明天。
属于戚百草和戚北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松柏道馆的新生,也在这温暖的灯光中,缓缓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