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山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狰狞的岩石和茂密的树林。废弃瞭望塔的木板在打斗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崩塌。
戚北风背靠着锈蚀的栏杆，左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衣袖，顺着指尖滴落在灰尘里。他握着短刀的右手稳如磐石，眼神冷冽地盯着面前的方正德和方廷皓。
“把铁盒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方正德站在几步开外，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嘴角噙着残忍的笑意。他约莫五十岁年纪，保养得极好，眼角的细纹却掩不住阴鸷的底色。
方廷皓站在父亲身侧，拳头紧握，眼神复杂地看着戚北风。他或许不屑于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却终究选择了站在家族这边。
“想要铁盒？”戚北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血的笑，“凭你们？”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力，身形如箭般冲向方廷皓！他知道方正德老奸巨猾，硬拼讨不到好，不如先从年轻气盛的方廷皓下手。
方廷皓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仓促间抬手格挡。短刀与拳头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两人都后退了半步。
“不知死活！”方正德低喝一声，匕首带着寒光刺向戚北风的后背！他的动作又快又狠，显然是练家子。
戚北风早有防备，借着后退的惯性侧身翻滚，险险避开匕首，同时一脚踢向方正德的膝盖。这一脚凝聚了他全身的力气，若是踢中，不死也得残废。
方正德没想到他受伤之下还能有如此快的反应，慌忙后撤，却还是慢了半步，被踢中了大腿。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看向戚北风的眼神更加凶狠。
“廷皓，一起上！”方正德怒吼道。
方廷皓咬了咬牙，终是再次冲向戚北风。父子俩一前一后，攻势如潮，将戚北风逼得连连后退。
戚北风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不断渗血，视线渐渐有些模糊。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百草还没走远，铁盒还没送到安全的地方。他靠着栏杆，喘息着调整气息，脑海里闪过戚百草临走前担忧的眼神。
一定要撑住。
他对自己说，再次握紧了短刀。
与此同时，戚百草正拼尽全力往山下跑。铁盒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硌得肋骨生疼，却让她有种莫名的踏实。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塔顶的打斗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她心上。
“哥……”她哽咽着喊了一声，脚下却不敢停。
跑出没多远，前方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影，拦住了她的去路。是方家的保镖，显然是早就被安排在这里守株待兔。
“把东西交出来。”其中一个保镖面无表情地说，伸手就要来抢铁盒。
戚百草下意识地后退，将铁盒藏在身后。她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却本能地想要保护这个铁盒——这是父母留下的最后的东西，是哥哥用命在守护的东西。
“滚开！”她鼓起勇气喊道，摆出了元武道的起势姿势。
保镖嗤笑一声，显然没把这个瘦弱的女孩放在眼里，伸手就向她抓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旁边的树林里冲了出来，一脚踹在保镖的胸口！
“砰！”保镖猝不及防，被踹得倒飞出去，撞在树上晕了过去。
戚百草惊讶地看去，竟然是方婷宜！
她穿着一身运动服，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带着焦急：“快走！我爸他们快下来了！”
另一个保镖见状，怒吼着冲向方婷宜。方婷宜虽然是女子，元武道的功底却不弱，抬腿踢向保镖的下巴，动作干净利落。
“别管他们，快去找陈律师！”方婷宜一边应付保镖，一边对戚百草喊道。
戚百草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她不知道方婷宜为什么要帮她，但此刻显然不是犹豫的时候。她咬了咬牙，转身继续往山下跑：“谢谢你！”
方婷宜没有回头，只是用力踹倒了面前的保镖，眼神复杂地看向瞭望塔的方向。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她知道，父亲和哥哥做的事，是错的。
戚百草一路狂奔，终于在山脚下看到了陈律师的车。她像看到了救星，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陈律师！快！我哥还在上面！”她语无伦次地喊道，浑身都在发抖。
陈律师看到她怀里的铁盒和满身的狼狈，脸色一变：“坐稳了！”
车子发动，疾驰而去。戚百草回头看向云栖山的方向，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哥哥，你一定要没事。
瞭望塔上，打斗还在继续。
戚北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左臂的伤口让他几乎抬不起手，全靠意志力在支撑。方正德看出了他的虚弱，眼神一狠，匕首直取他的胸口！
这一次，戚北风没能避开。
匕首刺入身体的瞬间，剧痛席卷了全身。他低头看着胸口的匕首，又抬头看向方正德狰狞的脸，忽然笑了。
“你以为……你赢了吗？”
方正德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警笛声从山下传来，由远及近。
“警察？！”方正德脸色大变，“怎么会有警察？”
戚北风咳出一口血，声音微弱却清晰：“我早就……报了警。”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下山，只希望能拖延时间，等警察来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方廷皓也慌了，拉着方正德：“爸，快走！”
方正德看着戚北风嘴角的笑容，又听到越来越近的警笛声，眼神阴鸷地剜了戚北风一眼，转身跟着方廷皓往塔下跑。
他们刚跑到塔梯口，就被赶来的警察堵住了。
“不许动！都蹲下！”
方正德和方廷皓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脸色惨白，终究是束手就擒。
戚北风靠在栏杆上，感觉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他看着山下的方向，仿佛看到了戚百草安全的笑脸。
百草，对不起，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初升的太阳，像极了小时候和妹妹一起看过的那轮朝阳。
不知过了多久，戚百草在医院的消毒水味中醒来。
陈律师守在床边，看到她醒了，连忙站起来：“百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哥呢？”戚百草挣扎着要坐起来，声音沙哑，“我哥在哪？”
陈律师的眼神黯淡下来，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北风他……在抢救。”
戚百草的心猛地一沉，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就往外跑：“我要去找他！”
她在手术室门口看到了曲向南和范晓萤。曲向南拄着拐杖，脸色苍白，范晓萤哭得眼睛红肿。
“师父！晓萤！”
“百草！”范晓萤抱住她，“北风哥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戚百草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红灯，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缓缓蹲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哥哥，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起过年，一起包饺子的。你不能食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疲惫地说：“手术很成功，病人脱离危险了，但还需要好好休养。”
“太好了！”戚百草和范晓萤喜极而泣，曲向南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戚北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戚百草。她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是没睡好。
他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却发现手臂上打着点滴，只能作罢。
或许是他的动静惊动了她，戚百草猛地抬起头，看到他醒了，眼睛瞬间亮了：“哥！你醒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喜悦。
“吵到你了？”戚北风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笑意。
“没有没有！”戚百草连忙摇头，按住他想动的手，“医生说你需要休息，别乱动。”
戚北风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心里一阵温暖：“铁盒……”
“在呢！”戚百草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铁盒，“陈律师说，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打开。”
戚北风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忽然觉得，活着，真好。
半个月后，戚北风出院了。
回到松柏道馆的那天，阳光明媚。曲向南和范晓萤在门口迎接，院子里摆满了学员们送来的鲜花。
戚百草扶着戚北风坐下，将铁盒放在桌上。
“打开吧。”曲向南说，眼神里带着期待。
戚北风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铁盒。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文件和几张照片。文件上详细记录了当年方正德为了抢夺“松风”琴，贿赂官员、伪造证据的经过，甚至还有几桩陈年旧案的线索。照片上是年轻的戚远山和苏婉，抱着年幼的戚北风和襁褓中的戚百草，笑得一脸幸福。
“爸……妈……”戚百草拿起照片，眼泪掉了下来。
戚北风将文件收好，眼神坚定：“这些证据，会让方正德得到应有的惩罚。”
后来，方正德因多项罪名被判刑，方家彻底垮台。方廷皓因为主动交代问题，且有立功表现，被判了缓刑。方婷宜则离开了岸阳，据说去了国外读书。
元武道协会撤销了对贤武馆的所有支持，而松柏道馆则因为揭露黑幕有功，得到了协会的大力扶持。新的道馆很快建成，比以前大了好几倍，学员也越来越多。
戚百草在全国青少年元武道锦标赛中拿到了冠军，站在领奖台上，她看着台下的戚北风和曲向南，笑得灿烂。
戚北风没有再离开，他留在松柏道馆，一边教孩子们弹琴，一边指导他们练习“松风诀”。他的琴声和孩子们的笑声，构成了道馆最动听的旋律。
夕阳下，戚百草和戚北风坐在新道馆的院子里，看着那把“松风”古琴。
“哥，你说爸妈看到现在的松柏，会不会很高兴？”
戚北风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一定会的。”
晚风拂过，带来阵阵槐花香，仿佛是来自遥远时空的祝福。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而那些伤痛的过往，终将被温暖的现在和充满希望的未来，轻轻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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