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曼德斯

罗阻的建议是务实的：下一个站台停车，利用短暂间隙重新整备队伍，救治伤者。

但珑给出的建议，却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没时间整备了，停车后，你们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列车，利用矿坑复杂地形分散撤离，前往汇合点。”

“那你呢？” 糖心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敏锐地感觉到珑这话里透出的决绝意味不对劲，那不是一个“一起走”的方案。

珑的目光扫过车厢里每一张脸——德雷克的凝重，罗阻的审视，列侬的复杂，约格和里尔的紧张，瑞的虚弱与担忧，最后回到糖心写满不解和焦急的脸上。淡漠地陈述着他的计划：

“我留下来。启动瓦尔里德，制造足够强的能量信号和战斗波动，吸引并拖住曼德斯。” 他顿了顿，似乎在做更精确的估算，“运气好的话，我可以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对水晶能量场的引导，将他困在某个矿坑深处，或者引发局部坍塌，阻断他的追击。”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列车轮轨撞击的轰鸣和窗外水晶能量场不稳定带来的细微嗡鸣。

糖心盯着他，声音有些发颤，追问那个她不敢想却又必须问的问题：“嗯，要是……要是运气不好呢？”

珑沉默了片刻。他的视线似乎越过了糖心，望向了窗外飞掠而过的黑暗矿坑。然后，他转回头，用那双清澈却仿佛映不出任何倒影的蓝色眼眸，直视着糖心，吐出了两个清晰而冰冷的字：

“会死。”

这两个字砸在车厢里，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不行！” 瑞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身体的虚弱和疼痛扯得一个趔趄，“你不能……赫雅她……”

“赫雅让你找到夏克，活下去。” 珑看向瑞，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类似于“命令”的强调，“这是她的指令。而我的逻辑判断是，确保指令完成的最有效方式，就是由我处理掉最大的即时威胁。” 他似乎认为这个理由足够充分，甚至理所当然。

“狗屁逻辑！” 列侬突然低吼出声，他脸色铁青，不知是因为刚才被瑞所救的冲击，还是对珑这种“自我牺牲式”计算的愤怒，“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丢下同伴自己去送死，这算什么最优解？！”

“这不是情感抉择，是战术评估。” 珑的回应依旧冰冷，“以你们目前的状态和战力，全员留下与曼德斯周旋，生存概率低于15%。分散撤离，由我牵制，你们的生存概率可以提升至60%以上。牺牲一个‘兵器’，换取多数‘有价值单位’的存活，这是符合效率原则的。”

“你不是兵器！” 糖心突然大喊，眼眶有些发红，“你是珑！你是……你是和我们一起从地下杀出来的同伴！就算你是亚人，是纳米尖兵，你也是……也是……”

她“也是”了半天，没能找到一个准确的词，但那份焦急和拒绝却无比真实。

“离下一个临时停靠点还有不到三分钟。” 罗阻看着终端上的数据，沉声提醒，打破了僵持。

“查尔斯，准备在下一个缓冲区停车！” 德雷克对着通讯器吼道。

“收到！”查尔斯回应，开始操作减速。

然而，就在列车刺耳的刹车声中，前方轨道尽头，那个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废弃缓冲月台上，赫然矗立着一个身影！刺目的车灯照亮了他身上那套深蓝色、线条更加厚重狰狞的纳米装甲——阿萨尖兵，代号“提尔”。

曼德斯。他已经完成了变身，如同磐石般拦在了列车唯一的去路上。

“妈的！” 查尔斯猛拉紧急制动，但距离太近，速度未能完全降下！

“跳车！所有人！立刻！” 德雷克声嘶力竭地大喊，率先撞开了身侧的车门，翻滚着跃入轨道旁的碎石堆。

“糖心！瑞！快！” 罗阻和约格拉起还有些发懵的糖心和虚弱的瑞，紧随其后。

里尔和列侬也咬牙跳下。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地滚落在月台边缘的杂物和尘土中时，失控的列车带着巨大的惯性，车头狠狠撞上了月台尽头的缓冲障壁，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扭曲声，终于停了下来，激起漫天烟尘。

烟尘未散，那个深蓝色的身影已然从撞毁的车头旁缓缓走出，沉重的脚步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提尔装甲的头盔面罩下，曼德斯冰冷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追风部队众人，最终，定格在了那个唯一没有显出慌乱、反而静静挡在所有人前方的银灰色身影上。

瓦尔里德装甲在月台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珑已经完成了变身，沉默地伫立着，如同一道分割生与死的银色界限，标志性的嗡鸣声再次响彻。

曼德斯的扩音器里传出他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质问：

“GA-12……连你也要，为了这个连‘合格载体’都算不上的废物，” 他的目光越过珑，刺向被众人护在身后的瑞，“与阿萨为敌吗？”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他将瑞贬低为“废物”，将珑的选择定性为“背叛”。

然而，珑甚至连一句“是”或“不是”都吝于给予。

回应曼德斯的，是四道骤然脱离瓦尔里德装甲悬挂点，激射而出的悬浮枪刃，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游隼，在空中划过冰冷的轨迹，瞬间封锁了曼德斯可能前进或攻击的四个关键角度，悬浮在半空，枪刃直指提尔装甲的要害，能量在刃尖嗡鸣蓄积。

沉默，本身就是最清晰的宣战。

冰冷的杀意，在银灰色的刃锋上凝聚。

无需言语，行动即立场。

他要战，那便战。为了身后那些被他理性评估为“有价值单位”的……同伴。为了那个总是试图用拥抱表达友好的“废物”弟弟。

或许，也为了内心深处，那份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定义却驱动他站在此地的……“异常”。

曼德斯的面甲下，似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他缓缓抬起了手，提尔装甲那更为厚重的臂甲上，能量开始汇聚。

“看来，调试期的数据，还是让你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冗余情感。那么，就由我来亲手……格式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