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策马出府，在郊外狂奔了半日，直到夜幕低垂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
王府里静悄悄的，下人们见了他都远远行礼，比上午更多了几分敬畏，却也更加沉默。这种死气沉沉的感觉让他胸口发闷，草草用了晚膳，便回了客院。
烛火摇曳，他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白天宋亚轩抚琴的画面，还有他那句“依小侯爷的规矩”，总在眼前晃动。那人明明是个任人拿捏的病秧子，可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却像一口深井，让人探不到底。
刘耀文啧。
刘耀文烦躁地翻了个身。他觉得自己像是撞进了一团棉花里，使不上力，也得不到想要的反应。这比他面对千军万马还要憋屈。
夜深人静，只有打更的梆子声偶尔传来。刘耀文鬼使神差地坐起身，披上外衣，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客院。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主院的方向挪动。主院寝殿的灯已经熄了，一片黑暗。刘耀文像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靠近窗边，侧耳倾听。
里面静得可怕，只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呼吸声。
刘耀文睡得这么沉？还是……(小声)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闯入刘耀文的脑海：
刘耀文这病秧子，不会悄无声息地死在里面了吧？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心头莫名一紧。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他轻轻推开虚掩的窗户，动作敏捷地翻了进去。
内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一丝清冷的梅香。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能看到床榻上那个微微隆起的轮廓。
刘耀文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
宋亚轩侧身躺着，面向里侧，整个人蜷缩在锦被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和散在枕上的墨发。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长睫不时轻颤，嘴唇有些干涸发白。
刘耀文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探探他的鼻息。指尖刚要触到，却又猛地顿住。自己在干什么？夜探别人卧房，还像个变态一样去摸人家的鼻子？
他正想缩回手，宋亚轩却像是被惊动了，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身体蜷缩得更紧，喃喃低语：
宋亚轩冷……
声音细弱，带着哭腔，和昨夜如出一辙。
刘耀文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宋亚轩在睡梦中冷得微微发抖，鬼使神差地，他弯腰，将滑落一旁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仔细地掖好被角。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直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他暗骂自己没出息，转身就想从窗户再翻出去。
宋亚轩……水……
身后又传来一声模糊的呓语。
刘耀文的脚步钉在了原地。他咬咬牙，走到桌边，摸到茶壶，入手一片冰凉。这怎么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茶壶，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找到值夜打盹的小厮，压低声音怒道：
刘耀文怎么回事？王爷房里的水是冷的！快去换壶温的来！
小厮吓得睡意全无，连滚爬爬地去准备热水。
刘耀文端着温热的茶水回到内室，倒了一杯，走到床边。看着宋亚轩昏睡的模样，他又犯了难。这怎么喂？
他笨拙地单手扶起宋亚轩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入手的分量轻得让他心惊。他将杯沿凑到宋亚轩唇边，小心翼翼地喂了几口。
宋亚轩迷迷糊糊地吞咽了几下，干涸的嘴唇得到滋润，眉头稍稍舒展了些，无意识地往热源——刘耀文的怀里蹭了蹭，又昏睡过去。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刘耀文的脖颈间，带着药草的微苦和一丝清甜。怀里的人脆弱得如同琉璃，仿佛他稍一用力就会碎掉。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无措、怜悯和一丝奇异保护欲的情绪，在刘耀文心头蔓延开来。
他就这样僵硬地抱着宋亚轩，一动不敢动，直到感觉臂弯里的人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绵长，才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枕上，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刘耀文额角竟沁出了细汗，比打了一仗还累。他站在床边，看着月光下宋亚轩安静的睡颜，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明明是来“捣乱”的，怎么反倒像个伺候人的小厮？
真是见了鬼了！
刘耀文带着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情绪，再次翻窗而出，消失在夜色里。而他没注意到，在他离开后，床榻上本该熟睡的人，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宋亚轩缓缓睁开眼，望着那扇重新关好的窗户，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他轻轻抬手，触碰了一下尚存余温的杯沿，以及……残留着少年气息的枕边。
良久，他极轻地叹了口气，重新合上眼。
这一夜，有人落荒而逃，有人心绪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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