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叶子吊坠被苏晚藏在了书包最深处的夹层里。
不是不喜欢,而是那份突如其来的心意太沉,让她不敢轻易触碰。江熠那天的维护像一道暖流,却也让流言蜚语变得更加汹涌——有人说她用了什么手段让江熠对她死心塌地,还有人说那枚吊坠是江熠随手丢弃的旧物,被她捡去当成了宝贝。
苏晚懒得辩解,只是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学习上。数学成绩在江熠的“高压”辅导下渐渐有了起色,语文早读时,她会把江熠易错的古诗文工工整整抄在纸条上,趁他不注意塞进他的课本。
江熠总能精准地找到那些纸条,有时会皱着眉吐槽“字太丑”,却会在下次默写时,把那些句子写得一字不差。
这样微妙的平衡,在一个周三的下午被打破了。
那天苏晚打工的餐馆临时有急事,让她提前去帮忙。她没来得及吃午饭,忙到傍晚时,胃里开始隐隐作痛,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苏晚,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老板娘关切地问。
“没事,可能有点累。”苏晚强撑着笑了笑,手里的盘子差点没端稳。
正想找个角落歇会儿,门口的风铃突然叮当作响。她抬头,看到江熠站在门口,黑色卫衣搭在肩上,白色T恤的领口微微敞开,带着点刚运动完的汗湿气息。
“你怎么来了?”苏晚愣住了。
江熠的目光在她发白的脸上扫了一圈,又落在她微微发颤的手上,眉头皱了皱:“给你送东西。”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桶,塞到她手里:“我妈做的,没吃完,扔了可惜。”
保温桶还带着温度,苏晚握着桶身,心里莫名一暖,却又很快被那点“施舍”的意味刺得发疼。她想把桶还给他:“不用了,我不饿。”
“拿着。”江熠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想晕倒在这儿,让老板扣你工资?”
他的话总是这样,带着点刺,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心。苏晚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把保温桶接了过来,低声道:“谢谢。”
“赶紧吃,我在外面等你。”江熠说完,转身靠在了门口的梧桐树上,掏出手机摆弄着,像是在打发时间。
老板娘凑过来,笑着打趣:“那是你同学?对你挺好的嘛。”
苏晚的脸颊有点发烫,含糊地“嗯”了一声,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香气瞬间驱散了胃里的寒意。
她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煮得软硬适中,番茄汤酸甜可口,是她很久没尝过的、带着家的味道的温暖。吃到一半时,她注意到碗底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江熠潦草的字迹:“胃不好就别硬撑,蠢死了。”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捏着那张纸条,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原来他不是随口说的“没吃完”,而是特意带来的。
忙完手里的活,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苏晚走出餐馆时,江熠还靠在梧桐树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神情有些模糊。
“你怎么还在这儿?”
江熠抬起头,把手机揣回口袋:“等你下班。”
“我自己可以回去。”苏晚说。
“晚上不安全。”江熠迈开脚步,“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夜色里,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想起保温桶里的面,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面条很好吃,谢谢你。”
“我妈做的,跟我没关系。”江熠别过脸,语气硬邦邦的,“下次再让我看到你饿肚子打工,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话说得像威胁,苏晚却听出了点不一样的意味。她低头笑了笑,没接话。
走到巷口时,江熠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是一小盒胃药,包装上印着“缓解胃痛”的字样。
“拿着,不舒服就吃。”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别硬扛。”
苏晚看着那盒药,又看了看他。月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认真。她接过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谢谢。”
“走了。”江熠转身就走,脚步似乎比来时快了些。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里紧紧攥着那盒胃药。药盒的棱角硌着掌心,却让她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她转身走进巷子,刚走几步,就看到继母站在自家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那是谁?”继母的声音像淬了冰,“又是哪个野小子送你回来?”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把胃药往身后藏:“是同学。”
“同学?”继母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药盒,“同学会给你送药?苏晚,我看你真是越来越不学好了!小小年纪就跟男生勾三搭四,你对得起我和你爸吗?”
“我没有!”苏晚急忙辩解,“他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看你可怜,施舍你点东西?”继母把药盒往地上一摔,用脚狠狠碾了碾,“我告诉你,别以为靠这些旁门左道就能出人头地,你跟你那个死妈一样,都是贱骨头!”
“你不准骂我妈!”苏晚猛地拔高声音,眼眶瞬间红了。母亲是她心里最后的底线,谁也不能碰。
“我骂了又怎么样?”继母被她的反应激怒了,扬手就往她脸上扇去,“反了你了!”
苏晚没躲,硬生生挨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可心里的疼比脸上更甚。
继母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那些刻薄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苏晚看着地上被碾烂的药盒,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她默默地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把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黑暗中,她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滑落。脸颊还在疼,可她摸了摸书包夹层里那枚银色叶子吊坠,心里却比脸上更凉。
江熠的好意,在继母眼里成了“施舍”;她小心翼翼珍藏的温暖,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也许,他们之间真的隔着太远的距离。他的“好意”再真诚,落在她的世界里,也只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而此时的江熠,刚走到家门口,就接到了后桌男生的电话。
“熠哥,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苏晚她妈在巷口骂她呢,好像还动手了……”
江熠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想起苏晚刚才转身走进巷子时单薄的背影,想起她脸上强装的平静,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回跑。
夜色深沉,他的身影在路灯下飞快地穿梭,像一道急切的风。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却只想立刻冲到她身边。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所谓的“好意”,如果那份关心只会让她更难堪,那他宁愿从未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