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前的课间,教室里像煮沸的水,喧闹声裹着粉笔灰在空气里翻腾。林微眠觉得耳朵有点闷,助听器的声音开始发飘,像隔着层厚厚的玻璃。她知道,是电池快没电了。
她从笔袋里摸出备用电池——那是妈妈给她准备的,小巧的银色圆片,用透明塑料袋装着,上面印着一行极小的字:“请勿吞咽”。她起身往教室后门走,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换电池。
走廊尽头的楼梯间最安静,只有窗户缝里钻进来的风,带着点桂花的甜香。微眠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指尖捏住助听器的边缘,轻轻旋开电池仓。旧电池弹出来,落在手心里,轻得像片羽毛。
她低头去拿新电池,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指上。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因为常年握笔,带着点淡淡的茧子。换电池的动作她做了无数次,熟练得像呼吸,可今天不知怎么,指尖有点发颤。
大概是走廊的风太凉了。她这样告诉自己,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下午在医务室的场景。
江熠递过来的那张纸巾,带着薄荷的清冽。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时,温温的,有点潮,大概是刚打完球还没擦干汗。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节分明,递东西时总是有点笨拙地往前伸,像怕碰坏了什么似的。
微眠把新电池塞进仓里,“咔嗒”一声轻响,助听器重新亮起微弱的指示灯。她把它戴回耳朵,世界瞬间清晰起来——楼下的篮球拍打声,远处教室的琅琅书声,还有楼梯间自己的心跳声,都像被调大了音量。
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他递纸巾时的样子: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眼神有点躲闪,却又忍不住往她这边瞟。他好像总是这样,明明很在意,却又装作不经意。
就像刚才在教室,他明明在和同桌讨论数学题,目光却总越过人群,往她这边落。她假装没看见,却在低头写字时,把“辅助线”三个字写得格外用力。
楼梯间的风掀起她的校服衣角,带着点凉意。微眠摸了摸耳朵上的助听器,外壳已经被体温焐热了。她想起那个透明的硅胶保护套,还安安静静躺在课桌抽屉里,像个藏起来的秘密。
也许明天,可以试着把它装上。她这样想着,转身往教室走。
走廊里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远处另一个匆匆跑来的影子慢慢靠近。她抬头,看见江熠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正往这边跑,看到她时脚步顿了顿,像被抓包的小偷。
“我、我来扔垃圾。”他举了举手里的空瓶,声音有点发紧,眼睛却往她耳朵上瞟了瞟,“助听器……还好吗?”
微眠点点头,看着他手里的矿泉水,忽然说:“谢谢。”
不是谢他的关心,是谢他下午递来的那张纸巾,谢他笨拙的在意,谢他让这个有点吵的世界,好像变得温柔了一点点。
江熠没听懂,却觉得她的声音比平时清亮些,像被风吹散了雾的湖。他把其中一瓶矿泉水往她手里塞:“给你,刚买的,冰的。”
微眠接过水,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还有他不小心蹭过来的指尖。这一次,她没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