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史莱姆扑扇着浅青色的风旋,朝着西边炊烟袅袅的方向飞去。小小的身子掠过荒草萋萋的坡地,灵巧地避开丛生的尖锐棘刺,像一缕无拘无束的灵动清风,在提瓦特广袤的荒野上空悠悠穿梭。
它飞得不算快,却始终稳稳锚定着既定方向,周身由水史莱姆凝出的薄透水幕轻轻晃荡,隔绝了荒野里乱飞的蚊虫;火史莱姆留下的那点火星嵌在风旋中心,像一颗暖融融的引路星,在低空划出一道淡淡的暖光,驱散了前路的几分幽暗。路过湍急奔涌的溪流时,它便借着上升的气流轻轻拔高身子,避开溅起的冰凉水花;遇到横亘在路中的枯木,又灵巧地侧身绕开,风旋卷着枯黄的落叶,簌簌地落在身后,悄无声息。行至一片密林区时,它忽然感知到前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是几只巡林的丘丘人,正举着木槌在林间晃荡。风史莱姆立刻收了风旋的动静,贴着地面的腐叶层缓缓挪动,水幕收得更紧,火星也压得只剩一点微光,待丘丘人走远,才重新腾起身子,继续往西飞去,只是飞过时,风旋轻轻卷走了丘丘人遗落的一枚野浆果,悄悄收在风涡里,想带回去给晚棠。
不知飞了多久,天边的霞光渐渐褪成柔淡的橘粉,而后彻底被漫上来的夜色吞没。荒野里响起零星的虫鸣,间或夹杂着几声悠远的兽吼,风史莱姆却没有丝毫怯意,只循着空气里那缕淡淡的烟火气不断前行。终于,在翻过一道覆满青苔的矮坡后,它看到了山坳里的村落——错落的茅草屋挨挨挤挤地偎在一起,昏黄的灯火从雕花的窗棂里透出来,袅袅炊烟还未散尽,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和模糊的人语,虽听不清具体内容,却透着一股鲜活又安稳的人间气。
风史莱姆悬在矮坡的密草丛里,轻轻晃了晃圆乎乎的身子,先用风旋小心翼翼卷了一缕裹着烟火气的空气,仔细收在风涡里;又绕着村落缓缓飞了半圈,仔仔细细确认没有明显的危险——村口有提着竹灯笼巡逻的人,腰间挂着刀剑,神色却平和松弛,村落里的人来来往往,步履从容,偶有孩童的笑闹声从巷子里飘出来。它还留意到村边的田地里,种着和晚棠小院里相似的野菜,还有几亩泛着水光的水田,映着夜色里的点点星光;村口的老槐树下摆着简易的石桌,有妇人在纳鞋底,手边放着陶罐,里面飘出麦粥的甜香;更远处的晒谷场旁,立着几架纺车,木轮转动的“吱呀”声隐约传来,这让它悬着的一颗心,悄悄放下了几分。
它不敢靠得太近,怕惊扰了村里的人,只停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上,用风旋轻轻碰了碰挂在枝头的旧灯笼。灯笼晃了晃,发出细碎的“吱呀”声,树下的黄狗抬头警觉地叫了两声,却没引来任何人。风史莱姆便借着这片刻的停留,将村落的方位、周边的路径,甚至田埂旁野菜的种类、晒谷场边纺车的样式,都清晰地刻进自己的感知里;又卷了几片村里田埂上新鲜的野菜叶子,还有一小缕纺车旁飘来的棉絮,小心裹在风旋里——这是给晚棠的信物,告诉她,那里有能让她活下去的人间烟火,更有她心心念念的、能亲手创造温暖的一切。
做完这一切,它便调转方向,朝着小院的方向往回飞。夜里的风比白日凉了许多,吹得风旋都微微发颤,火史莱姆的火星轻轻跃动,替它驱散了周身的寒意,水幕也依旧妥帖地护着它的身子。返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漫长得多,它的风旋慢了几分,身子也透着明显的疲惫,路过先前遇到丘丘人的密林时,甚至被夜风卷得晃了晃,却还是死死护着风涡里的浆果、野菜叶和那缕棉絮,始终没有半分停歇,小小的身影在沉沉夜色里执着地赶路,像一颗归巢的星,执拗地奔向那个有晚棠的地方。
而此时的小院里,晚棠还坐在石桌边,目光凝望着西边的方向,一寸也不肯挪开。石桌上摆着一只粗陶碗,里面是她用晒好的野果煮的热茶,水汽早已散尽,凉了又被她添了三次柴火温着,碗沿还留着她指尖反复摩挲的温度;桌角摊着半幅未织完的草席,是她白日里用小院边的韧草编的,针脚细密却略显生涩,旁边还放着几块磨得光滑的陶土,是她想捏成饭碗和茶盏的模样,却总也捏不出满意的弧度。她孤身来到提瓦特,守着这座有意识的小院,靠着荒野里的野果和野菜度日,日子虽安稳,却总缺了点人间的温度——她想念麦粉揉成面团的绵软,想念纺线织布时指尖触到棉絮的温暖,想念和人交换食材时的几句闲话,更想有一方能安稳种麦的田地,把捡来的麦种播下去,等成熟时磨成粉,烤出带着麦香的饼子,分给身边这些软乎乎的史莱姆伙伴。
岩史莱姆安静地靠在她的脚边,圆乎乎的身子贴着她的鞋边,像一块暖乎乎的小石子;水史莱姆窝在她的腿弯里,莹蓝的微光轻轻起伏,送来淡淡的凉意;火史莱姆和雷史莱姆则静静贴在她身侧,一暖一凉的微光交织,拢着她的周身。她时不时抬手拢一拢被夜风吹乱的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粗糙的纹路,心里既盼着风史莱姆早点回来,又怕它在荒野里遇到意外,更在心底一遍遍描摹着村落的模样:那里该有能教她织布的妇人,有会捏陶的匠人,有能交换麦种的农户,有她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想要抓住的、属于“生活”而非“生存”的一切。哪怕夜色渐深,眼皮沉得快要抬不起来,也不肯回屋歇息,只是每隔片刻,就伸手摸一摸桌角给史莱姆们准备的、裹着软草的野果,确认它们还留着温度,也确认自己想要靠近人群、想要创造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念头,从未动摇。
忽然,院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噗噜”声——那是史莱姆独有的、软乎乎的动静。晚棠猛地站起身,朝着院门口望去,连带起的衣角扫落了石桌上的草屑和陶土也浑然不觉:一抹浅青色的影子从浓沉的夜色里钻进来,风史莱姆晃悠悠地落在她面前,周身的水幕已经薄得几乎要散去,火史莱姆的火星也只剩一点微弱的光,却依旧努力晃着身子,把卷在风旋里的烟火气、野菜叶子、那缕棉絮,还有那枚裹着风涡余温的野浆果,都小心翼翼地送到她面前。
晚棠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托住风史莱姆软乎乎的身子,指尖触到它微凉的风旋,能清晰感受到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熟睡的孩童:“回来就好,辛苦你了。”风史莱姆蹭了蹭她的掌心,把那缕带着烟火气的空气缓缓吹到她面前,又轻轻晃了晃身子,朝着西边的方向努了努,风旋里的棉絮飘落在她指尖,软乎乎的,像极了她记忆里故乡的模样——它似是在絮絮叨叨地告诉她,那里有村落,有人,有能磨麦的石磨,有能织布的纺车,有她想要的一切,又把那枚野浆果推到她指尖,圆乎乎的身子微微颤动,似是邀功,又似是安心。
晚棠看着风旋里的野菜叶子,捏起那枚带着风温的野浆果,指尖抚过那缕柔软的棉絮,闻着那缕熟悉的、混着麦粥香和烟火气的人间味道,眼眶又一次热了,温热的泪意漫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想起自己白日里摩挲着陶土时的失落,想起编草席时笨拙的针脚,想起望着小院外荒野时,心底对“人间烟火”的渴望——她不想再只靠着荒野的馈赠度日,不想再孤零零地守着小院,她想学着和人相处,想换来麦种种出属于自己的麦子,想学会织布做一件柔软的衣衫,想捏出光滑的陶碗盛上热粥,想把这座小小的闻麦小院,真正变成有温度、有烟火的家。
她把风史莱姆轻轻抱进怀里,又伸手拢过身旁其他几只软乎乎的小家伙,指尖抚过岩史莱姆粗糙的表层,蹭了蹭火史莱姆暖融融的火星,指腹触到雷史莱姆微凉的雷纹,轻声说着自己的打算,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和温柔:“等歇两天,咱们就往那个村落走走。我会带着编好的草席和晒好的野果去,和村里的人好好说话,换点麦种,再问问她们怎么织布、怎么捏陶。慢慢靠近,慢慢相处,咱们也能有磨好的麦粉,有软软的布,有能盛热饭的碗,把小院拾掇得更暖些。”
风史莱姆轻轻晃了晃身子,风旋卷着棉絮绕着她的指尖打转,像是在用力回应她第5;火史莱姆的火星凑过来,烘着她和风史莱姆的身子,送来融融暖意,似是在为她的决定欢喜;岩史莱姆则慢吞吞滚到一旁,把白日里晒好的、颗颗饱满的野果一颗颗推到她面前,那是它替她准备的、要带去村落交换的礼物;雷史莱姆也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淡紫色的雷纹温柔地绕着她的指尖转了一圈,只留一丝微麻的暖意,似是应和,又似是承诺会护着她走向人群。
小院里的灯火虽暗,却裹着化不开的融融暖意,晚棠抱着这群软乎乎的小家伙,低头看着掌心的棉絮,抬头望向窗外缀满星河的夜空,心里无比笃定:她想要的从不是躲在小院里的安稳,而是能亲手创造的、带着人间烟火的温暖。只要有这些伙伴陪着,哪怕走到陌生的人群里,哪怕要学着开口交换、学着低头请教,哪怕前路仍有无数未知,她也能一步一步,把想要的生活,稳稳地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