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洗衣粉被阳光烘干的美妙气息,两个人一个酣睡在临时搭建的单人床上,一个蜷缩在木板床上,距离有点远,可谓房间对角,距离又有点近,似乎应该怪房子太小了。
许归尘其实有些睡不着,他觉得一切太不真实,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是不是病了——谢逢舟真的存在吗?
现在他的小房子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他正睡着,有些憋屈的睡在临时搭建的床上,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房间应该安静,没有生气,而不是桌子被铺上桌布摆上花瓶,窗帘应该紧闭或者被风大力吹开,而不是被微风温柔掀起。
现在的小房子里装上了空调,虽然仍旧关着,但是总归是有了。他能看出谢逢舟很注重生活质量,也看到了他因为热睡得不安稳,但是也是他在睡前换掉了空调,他说,小孩子的睡眠环境突然大变对心理生理的成长都不算友好,需要过渡。
但是逛街买的两个小电扇,一个在谢逢舟床上悠悠的转,另一个对着他摇头晃脑。
许归尘突然对谢逢舟生出了一种新的感情——好奇。
谢逢舟长的不可谓不漂亮,从五官到身段,从气质到谈吐,他浑身上下透出的游刃有余令人羡慕并由衷生出仰慕。
许归尘作为一个孩子,不可避免的被他吸引,于是,在谢逢舟的睡梦中他成功的获得了一个孩子的向往。
这个被他创造出的孩子,渴望成为同他一般的人。
不知不觉的,许归尘睡着了,带着对未来的一点期盼。
谢逢舟的睡眠质量一直是个迷,有时候他会失眠整夜,有时候会沾枕就睡,昏天暗地,但无一例外的,雨声总会吵醒他。
许归尘睡着几分钟后外面就下起了雨,谢逢舟又像曾经无数个雨夜里那般睁开了双眼。
他揉了揉头发,抬头看了眼钟表,12:37。许归尘乖乖睡着。
缓缓起身,谢逢舟无声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扇。室内恢复了宁静,于是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被放大。呼呼呼的,小猪似的。
谢逢舟锤了锤肩膀,倒了杯水给自己灌下去,又迷迷糊糊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是谢逢舟送许归尘去学校的日子。
清晨的阳光柔和地铺进小屋里。谢逢舟轻手轻脚地起身,灶台上的火开得很小,煎蛋的“滋啦”声被控制得几不可闻。牛奶温在热水里,他试了试温度,才倒进玻璃杯。
许归尘已经醒了,自己换好了那身略显宽大的新校服,正安静地坐在小床边,低着头系鞋带,手指有些笨拙地摆弄着。他的书包放在脚边,那只灰色小兔子的一只耳朵从侧袋里露出来一点点,像是无意,又像是特意为之的陪伴。
谢逢舟“过来吃早饭。”
谢逢舟的声音比往常低一些,他把煎得金黄的鸡蛋和温度刚好的牛奶放在小桌上,鸡蛋边上还放了两片烤得微焦的吐司。 许归尘走过来坐下,看了一眼食物,又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谢逢舟。谢逢舟没看他,正背对着他收拾灶台,但动作明显放缓了,似乎在留给他适应的时间。
两人安静地吃完。许归尘吃得很仔细,嘴角沾了点面包屑。谢逢舟转过身,抽了张纸巾,很自然地递过去,没说话。许归尘愣了一下,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谢逢舟“东西都带齐了?”
谢逢舟检查了一下他的书包,把水壶塞进侧袋,轻轻按了按那个鼓起的小兔子轮廓,什么也没问。
谢逢舟“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去学校的路上,谢逢舟走在了许归尘身侧稍前一点的位置,不再是之前那种领头式的步伐。他刻意放慢了脚步,配合着孩子较小的步子。穿过嘈杂的街区时,他会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开迎面匆忙的行人,或者轻轻拉一下许归尘的袖子,示意他避开地上的水渍。
许归尘跟在他身边,最初的紧绷渐渐放松了一些,虽然依旧沉默,但偶尔会悄悄抬头,看一眼谢逢舟的侧脸。
学校门口热闹非凡。许多孩子和家长聚集在那里,告别声、叮嘱声、笑闹声混成一片。许归尘在人群边缘停下脚步,手指又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子,望着那些陌生的面孔和教学楼的大门,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藏不住的怯意。
谢逢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向他,蹲了下来。这个动作让他们几乎平视。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很轻地帮许归尘整理了一下翻进去一点的衣领,又把滑落到他额前的一缕细软头发拨到耳后。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耐心。
谢逢舟“学校就是这样的,一开始可能有点吵,有点不习惯。”谢逢舟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语速平缓,“老师会告诉你去哪个教室。如果……”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谢逢舟“如果有什么事,或者不知道怎么办,可以问问老师,或者……”
他指了指许归尘的书包侧袋,那里露出一点点灰色绒毛
谢逢舟“……可以摸摸它。”
许归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目光落在谢逢舟脸上,又飞快地移向自己的书包侧袋。他抿了抿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谢逢舟“放学了,”
谢逢舟继续说,目光温和地看着他,“我就在这里,这个大树下等你。”他指了指校门旁一棵显眼的榕树,
谢逢舟“你出来就能看到我。别跑远,好吗?”
这一次,没有生硬的命令,只有清晰的约定和询问。
许归尘看着那棵大树,又看看谢逢舟,眼中的茫然和恐惧似乎被这具体的约定驱散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这次的动作比刚才肯定了一些。
谢逢舟“去吧。”
谢逢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力度很轻,带着鼓励。
许归尘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朝着校门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谢逢舟还蹲在那里,对他微微笑了笑,挥了下手。
孩子转回头,挺直了小小的背脊,迈步汇入了入校的人流。虽然身影依旧单薄,但步伐似乎比刚才坚定了一点点。
谢逢舟一直蹲在原地,直到完全看不见那个蓝色的小小身影,才缓缓站起身。晨光透过榕树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树下找了个地方靠站着,目光依旧望着校门的方向,仿佛在默默确认一个承诺的开始。
心里那种空落落的不习惯依然存在,但此刻,多了一份沉静的、愿意等待的温柔。他知道,对于那个敏感又倔强的孩子来说,一个明确而温和的“在这里等你”,或许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爱, 人们总是不敢直面发问,却掰碎了,像星星一样,撒在彼此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