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沈氏集团新闻发布会现场。

林澈坐在后台休息室，最后一次看发言稿。王姐在旁边走来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暴露了她的焦虑。

“你真的想好了？”她第十次问，“一旦上台，就没有回头路了。媒体会把你的每一句话放大、解读，甚至扭曲。你和沈星临的关系，可能会被扒得底朝天。”

林澈放下稿子，看向镜中的自己。他今天穿了沈氏新季的深蓝色西装，领带是沈星临喜欢的银灰色。造型师特意做了个随性但不失稳重的发型，让他看起来既专业又不至于太有距离感。

“六年前，我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林澈平静地说，“这一次，我想做点什么。”

王姐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我不是反对你帮他，但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比如发条微博支持，或者私下帮忙联系资源。没必要亲自上阵，把自己放到风口浪尖。”

“温和的方式救不了沈氏。”林澈转头看她，“王姐，你看到网上的舆论了吗？有人在说沈氏资不抵债，要破产了。有人在传沈星临病重，活不过今年。这种时候，温和的表态没有用。必须有人站出来，用足够的分量告诉所有人：我相信沈氏，我相信沈星临。”

“可这个代价可能是你的职业生涯。”王姐的声音里满是担忧，“林澈，你走到今天不容易。五年影帝，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等着你出错。同性恋传闻本来就是娱乐圈的大忌，你现在等于坐实了它。”

林澈笑了，笑容里有一丝释然：“王姐，你觉得我这几年快乐吗？”

王姐愣了一下。

“我拿了很多奖，赚了很多钱，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捧。”林澈看着镜中那双平静的眼睛，“但我每天晚上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总觉得少了什么。我以为是因为太忙，是因为没时间谈恋爱。后来我才明白，是因为心里有个地方空了，填不满。”

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沈星临当年推开我，是想让我自由地飞。我飞了，飞得很高很远。但现在我想告诉他，没有他，天空再广阔也没有意义。”

敲门声响起，工作人员探头进来：“林澈老师，五分钟后上台。”

“来了。”

林澈走出休息室，王姐在身后轻声说：“不管怎样，我支持你。”

他回头，对她笑了笑：“谢谢。”

通往舞台的走廊很长，两侧挂着沈氏的发展历程照片。林澈在其中一张前停下脚步——那是三年前的沈氏年会，沈星临站在台上发言。照片拍得有点模糊，但还是能看出他瘦削的轮廓和过于苍白的脸色。

那时他应该已经病得很重了，却还要强撑着主持大局。

林澈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中沈星临的脸，然后继续往前走。

舞台侧幕，他能听到台下嘈杂的人声。今天来了很多媒体，长枪短炮对准空荡荡的发言席。沈氏的高层已经在前排就座，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的表情。

主持人正在暖场：“……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到来。今天的发布会，沈氏集团将就近期的不实传言做出正式回应。同时，我们也非常荣幸地邀请到沈氏品牌代言人、金像奖影帝林澈先生出席，他将以特殊的方式表达对沈氏的支持。”

台下响起一阵骚动，闪光灯开始密集地亮起。

林澈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上舞台。

那一瞬间，所有的镜头都转向他。强烈的白光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但他早已习惯。他走到发言席前，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下午好。”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会场，“我是林澈，沈氏集团的品牌代言人。”

停顿。

“今天站在这里，我有两件事要说。第一件，是关于沈氏的产品质量问题。”

他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U盘，示意工作人员播放。大屏幕上出现了一系列文件——第三方质检机构的认证报告，生产线的实时监控画面，原材料采购的完整溯源记录。

“这是沈氏委托国际权威机构SGS出具的质检报告，显示所有产品均符合甚至超过国家标准。这是生产车间的24小时监控记录，可以看到每一个生产环节都有严格把控。这是过去三年沈氏的客户投诉率，低于行业平均水平百分之六十。”

他一页页展示，声音平稳而有力：“我不懂企业运营，但我懂数据。这些数据告诉我，沈氏没有问题。那些所谓的爆料、指控，是对一个坚守质量六十年的民族品牌的污蔑和伤害。”

台下有记者举手，林澈点头示意。

“林澈老师，您如何证明这些资料的真实性？毕竟沈氏完全可以伪造这些报告。”

“问得好。”林澈直视那个记者，“所以我带来了第二件事。”

他关掉PPT，屏幕暗下去。整个会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等待。

林澈双手撑在发言台上，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姿势让他的表情在镜头下格外清晰。

“第二件事，是关于我和沈星临先生的关系。”

闪光灯疯狂闪烁，像一场无声的暴风雨。

“六年前，我和沈星临是恋人。”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会场炸开。惊呼声、议论声、快门声混成一片。沈氏的高层面面相觑，显然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公开震住了。

林澈等了几秒，等现场稍稍安静，才继续说：“后来我们分开了，原因很复杂，有误解，有不得已。这六年，我们没有联系，各自生活。直到这次合作，才再次见面。”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重逢后我才知道，当年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沈星临先生这些年，一直在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和责任。而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弃对品质的坚守，对员工的负责，对社会的承诺。”

“所以今天站在这里，我不只是以代言人的身份，更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一个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的身份，告诉大家：我相信沈星临。我相信他的人品，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领导的沈氏集团。”

他看向镜头，目光坚定：“对于那些恶意中伤沈氏的人，我想说：你可以攻击一家企业，但请不要伤害一个用心做事的人。沈星临先生现在因病住院，无法亲自出席这场发布会。但我想替他，也替所有沈氏员工说一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法律会给出公正的判决，时间会证明一切。”

台下又有人举手，是个年轻的女记者：“林澈老师，您公开出柜，不怕影响您的事业吗？”

林澈笑了笑：“如果因为我爱过一个人，就要被剥夺工作的权利，那这个行业可能更需要反思的是自己。演员的价值在于演技，在于作品，而不在于私生活。至于观众会不会因此不喜欢我——我相信真正喜欢我作品的人，会尊重我的选择。”

另一个记者抢着问：“那您现在和沈星临先生是什么关系？会复合吗？”

这个问题太私人，连主持人都皱了皱眉。但林澈没有回避。

“我们现在是朋友，是合作伙伴。”他说，然后停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至于未来会是什么关系——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如果有好消息，会告诉大家。”

他没有说太多，但这个回答已经足够暧昧，足够让媒体有东西可写。

发布会继续，沈氏的发言人上台，详细解释了应对危机的各项措施。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在林澈身上——他刚才那番话，已经预定了今晚的头条。

后台，王姐看着实时舆情监控，脸色复杂。

“微博热搜第一：‘林澈公开出柜’。第二：‘林澈沈星临’。第三：‘沈氏发布会’。”她喃喃自语，“你这下真的玩大了。”

旁边沈氏的公关总监却松了口气：“但舆论开始转向了。你看，原本支持沈氏的声音只有百分之二十，现在上升到百分之四十。而且负面评论里，开始有人质疑爆料的真实性。”

“因为林澈用他自己的信誉给沈氏做了担保。”王姐苦笑，“他赌上了自己五年积累的一切。”

发布会结束后，林澈从特殊通道离开，直接回了医院。

推开病房门时，沈星临正坐在床上看发布会直播的回放。平板电脑的光映在他脸上，他的表情很平静，但握着平板边缘的手指却捏得发白。

“你怎么……”他看到林澈，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林澈关上门，脱下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我来了。答应你的，替你站台。”

沈星临关掉视频，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灰尘在光里缓缓飞舞。

“你不该那么说。”沈星临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我说的是事实。”

“你会毁了你的事业。”

“那就毁了吧。”林澈在床边坐下，看着他，“沈星临，你觉得我现在的成就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演技好？是因为我长得还行？不，是因为六年前你推开我之后，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我拼命拍戏，拼命拿奖，拼命往上爬，只是想证明给你看——你看，没有你，我也能活得很好。”

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我证明错了。没有你，我只是活着，不是生活。”

沈星临的眼睛红了。他别过脸，看向窗外：“林澈，我是个病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年的春天。你值得更好的，值得一个健康的、能陪你走一辈子的人。”

“那如果我说，我不在乎呢？”林澈伸手，轻轻把他的脸转过来，“如果我说，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愿意呢？”

沈星临看着他，眼泪终于掉下来，一颗接一颗，无声地滑过苍白的脸颊。

“别哭。”林澈用拇指擦掉他的泪，“你以前总说，哭解决不了问题。”

“那什么能解决问题？”沈星临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们一起面对，能解决问题。”林澈说，“你的病，我们一起治。沈氏的事，我们一起扛。未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承诺，沉甸甸地落在空气里。

沈星临看了他很久，终于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很凉，还在微微颤抖，但握得很紧。

“林澈。”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最后还是……”

“没有如果。”林澈打断他，另一只手也覆上来，把他的手完全包在掌心，“沈星临，你给我听着。六年前你替我做了选择，这次轮到我了。我选择你，不管多久，不管多难。这个选择，你不准拒绝。”

沈星临的眼泪又涌出来，但这次他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下来。

“你还是这么霸道。”

“只对你霸道。”

窗外，夕阳西下，天边烧起一片绚烂的晚霞。病房里的光线变得柔和，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林澈按了呼叫铃。护士进来时，他说：“麻烦叫一下医生，我们需要谈谈沈先生的治疗方案。”

医生很快来了，看到两人紧握的手，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专业态度：“沈先生同意配合治疗了？”

“同意了。”林澈代答，“医生，请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医生拿出病历本：“首先，沈先生需要住院至少一个月，进行系统检查和初步治疗。我们会组织心内科、营养科、康复科的多学科会诊，制定详细方案。其次，出院后必须严格控制工作时间和强度，每天不能超过六小时。第三，饮食、作息、情绪，每一样都要严格管理。”

沈星临皱了皱眉：“一个月太长了，公司那边……”

“公司的事，我来处理。”林澈说，“你安心养病。”

“你怎么处理？你又不了解沈氏的运营。”

“我可以学。”林澈看着他，“而且，我不是一个人。你有团队，有高管，他们可以维持日常运转。重大决策，你可以在病房里听汇报，做决定。但具体执行，交给别人。”

沈星临还想说什么，林澈打断他：“沈星临，这是条件。如果你想让我留下来，就必须答应。”

这句话太狡猾，沈星临瞪着他，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

医生离开后，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天色完全暗下来，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林澈给陈琳发了条信息，让她把沈星临的笔记本电脑和部分文件送来。然后又给王姐打电话，调整了自己接下来一个月的行程。

“你要停工一个月？”王姐在电话那头惊叫。

“对。后面的戏能调期的调期，不能调期的，跟导演商量能不能集中拍我的部分。综艺和活动，全部推掉。”

“你知道这要赔多少钱吗？”

“知道。从我账户里扣。”林澈说得很平静，“王姐，拜托了。”

王姐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我知道了。你放心照顾他吧，这边我来处理。”

挂了电话，林澈回头，看到沈星临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林澈问。

“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很像以前。”沈星临轻声说，“以前每次我生病，你也是这样，安排好一切，霸道得不让我操心。”

林澈走到床边坐下：“那我以后经常这样，好不好？”

沈星临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指尖很凉，但动作很温柔。

“林澈。”

“嗯？”

“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回来。”沈星临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亮晶晶的，“谢谢你……还愿意要我。”

林澈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

“不是还愿意要你。”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从来没有不要过。”

窗外，夜色渐浓。但病房里的灯很亮，温暖的光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六年的分离，六年的误解，六年的各自煎熬。

但好在，他们还有时间。

也许不多，但足够重新开始。

足够重新相爱。

足够并肩走过接下来，无论多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