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老人低垂着头，目光落在手中那截锈迹斑斑的剑身上。
他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
“十六年前，零号计划，江岸禁区。”
“你父亲，林天华。”
“是我亲手杀了他。”
轰！
林殇的大脑瞬间炸开，一片空白。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
父亲。
那个在他记忆里只剩下冰冷药剂味道的男人。
那个在他母亲墓前，吝啬到连一个回头都不肯给的男人。
那个被他恨了整整十六年的男人。
死了？
被眼前这个老人……亲手杀了？
血红色的警报在他视野中疯狂跳动，尖锐得像是要刺穿他的耳膜。
【警告！目标：断剑老人，境界：D级觉醒者（剑气系）！】
【战斗模拟……推演失败！】
【生存率：4.7%！】
【警告！与目标战斗，宿主死亡率极高！立刻撤离！】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视野里，天地间，只剩下那个手持断剑的老人。
十六年的恨意，在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如同火山喷发般席卷了他的一切！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从林殇喉咙里炸开。
那不是人的声音，是野兽濒死的哀嚎。
理智彻底崩断。
他体内的灵能被瞬间榨干，疯狂涌入双臂！
刺目的雷光与灼热的火焰在他掌心疯狂交织、压缩，凝聚成一杆刺穿天地的毁灭之矛！
雷炎爆杀！
赌上一切！
“我要你死！”
林殇的身影化作一道雷火残影，携着焚尽八荒的暴虐气息，笔直地冲向断剑老人！
断剑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眸倒映着那毁灭的雷火。
他没有躲。
只剩一声叹息，在风中消散。
他抬起断剑。
向前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一丝风声。
一道薄如蝉翼的白色剑气，无声无息地斩出。
雷光瞬间湮灭。
火焰顷刻溃散。
林殇赌上一切的雷炎爆杀，在那道白色剑气面前，脆弱得像个笑话。
剑气余波扫过。
噗！
林殇胸口炸开一团血雾，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他接连撞断三根碗口粗的钢索，最后重重砸在龟裂的桥面上，骨骼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
【警告！宿主三根肋骨断裂，肺部出现穿刺伤！】
剧痛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
但他感觉不到。
他单手撑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喉咙里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一双眼睛里，仇恨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我……要……杀了你……”
断剑老人看着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最终还是松开了。
他抬起断剑，以剑尖为笔，在坚硬的桥面上刻画。
剑气游走，留下深刻的字迹。
“你父亲不是我杀的。”
“是他求我动手。”
林殇的动作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那行字，眼球中布满了血丝。
求你动手？
这是什么荒唐的笑话！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再次试图撑起身体，却被一口逆血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断剑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残酷。
“十六年前，你父亲林天华，‘零号计划’的首席科学家，发现了一个秘密。”
“所谓的‘零号计划’，根本不是为了筛选适应灵气环境的‘新人类’。”
老人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殇的心上。
“它的真正目的，是‘灵盟’高层为了永生，而制造一个怪物。”
“一个……能够吞噬其他觉醒者力量、掠夺他人天赋的怪物。”
“一个，他们能够完全控制的‘灵能掠夺者’。”
林殇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
灵能掠夺者。
这五个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脑海。
那不就是……自己吗？
“你父亲发现了真相，他要销毁所有数据，带你逃走。”
“他失败了。”
“‘灵盟’的追兵将他逼入绝境。”
断剑老人闭上了眼，脸上的皱纹痛苦地纠结在一起。
“他在临死前找到了我，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
“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杀了他。”
“用他的死，伪造出‘零号实验体暴走，实验彻底失败’的假象，只有这样，‘灵盟’才会放弃对你的追查。”
“让你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真相像一把最钝的刀，一刀一刀，凌迟着林殇的神经。
他跪在那里，身体再也无法动弹。
他抬起手，一拳一拳，狠狠地砸在身下的桥面上。
咚。
咚。
咚。
坚硬的水泥地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纹，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他却毫无知觉。
恨谁？
他不知道。
恨那个为了所谓“良知”，抛弃了家庭，甚至用自己的死来算计一切的父亲？
恨这个隐瞒了十六年真相，让他活在扭曲仇恨里的老人？
还是恨那个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灵盟”？
一枚古朴的玉佩被扔了过来，落在林殇身前的血泊中。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唯一的遗产。”
“里面有他毕生的研究心血，一枚记录着完整觉醒功法的芯片，还有……让你彻底掌控‘灵能掠夺者’体质的方法。”
断剑老人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告诫。
“玉佩上有坐标，但‘灵盟’的人，肯定也已经盯上了那里。”
“你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
林殇慢慢地，捡起了那枚冰冷的玉佩。
玉佩上沾染的鲜血，温热。
他死死握紧玉佩，尖锐的棱角深深刺入掌心，剧烈的刺痛让他混乱的思绪获得了一丝清明。
他眼中的迷茫与痛苦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死寂。
是比十六年仇恨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杀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