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前一夜,寿春的月亮像块浸了水的玉,清辉漫过军营的辕门,在地上铺出一层薄薄的银霜。
孙策站在帐外,手里捏着那卷《吴子》,竹面被体温焐得温热,末尾朱笔圈出的字句在月色下格外清晰。
周瑜伯符。
周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晚风的清润。
他披着件素色披风,手里拎着个酒葫芦,走到孙策身边时,顺势将葫芦递了过去。
周瑜喝点?壮壮胆。
孙策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辛辣,顺着喉咙滑下去,却点燃了胸腔里的暖意。
他抹了把嘴,笑着骂道。
孙策你才要壮胆,我可是要去江东开疆拓土的。
周瑜是是是,孙郎勇猛,天下皆知。
周瑜挑眉,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竹简上。
周瑜这便是那位莫姑娘送的?
孙策脸上一热,却没藏着,把竹简递给他。
孙策你看这字,是不是既有风骨,又透着温和?
周瑜展开看了看,指尖划过“兼刚柔者,兵之事也”那行字,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周瑜寻常女子能识得几个字已是难得,竟能对《吴子》有这般见解……伯符,你倒是遇着个奇人。
孙策何止是奇人。
孙策望着远处寿春的城郭,月色下城墙像条沉睡的巨蟒。
孙策她懂我心里想什么,比谁都懂。
正说着,帐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程普和黄盖并肩走来,两人都穿着半旧的铠甲,脸上刻着风霜,却透着股百战老将的硬朗。
龙套程普:“将军,都清点妥当了。”
程普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如钟。
龙套程普:“三千甲士整装待发,粮草够支撑一月,军械也都擦亮了,就等将军下令。”
黄盖跟着点头,花白的胡须在月色下微微颤动。
龙套黄盖:“只是袁术那老狐狸,真会甘心放我们走?末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怕他在背后使绊子。”
孙策收了笑容,眼神沉了沉。
程普和黄盖都是跟着父亲孙坚出生入死的老将,看着他长大,说话从不含糊。
孙策他巴不得我们去江东送死。
孙策掂了掂手里的酒葫芦。
孙策胜了,他坐收江东;败了,正好除了我这个眼中钉。
孙策算盘打得精,可他忘了,我手里的兵,是父亲留下的弟兄,不是他袁术的傀儡。
周瑜在一旁补充。
周瑜方才我让人探了探,袁术府里连夜调动了一队亲兵,守在东门,说是“护送”,怕是想盯着我们的动静。
程普眉头一拧,按在刀柄上的手紧了紧。
龙套程普:“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末将带一队人去,定能……”
孙策不必。
孙策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孙策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让他们盯着,等过了历阳,进了江东地界,就是我们说了算。
他顿了顿,把《吴子》递给黄盖。
孙策公覆叔,你看这句。
黄盖接过竹简,眯着眼看了看,又递给程普。
程普识字不多,却认得“用兵之害,犹豫最大”几个字,猛地一拍大腿。
龙套程普:“说得好!将军说得对,犹豫才是大忌!管他袁术耍什么花样,我们只管往前冲!”
黄盖也点头。
龙套黄盖:“老程说得是。想当年跟着老将军讨董卓,哪次不是凭着一股猛劲杀出重围?将军年轻,却比我们看得透彻,这江东,我们去定了!”
孙策心里一暖。这两位老将,从来都是无条件信他。
他把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将空葫芦往地上一扔,银甲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孙策明日卯时,拔营!目标——历阳渡口!
龙套“是!”
程普和黄盖齐声应道,转身去传令时,脚步都带着股风。
周瑜看着孙策挺拔的背影,忽然笑道。
周瑜有这两位老将在,又有莫姑娘的锦囊妙计,伯符,你的江东,稳了。
孙策回头看他,眼里闪着光。
孙策等站稳了脚跟,我想回来接她去江东。
周瑜挑眉。
周瑜不先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跟你走?
孙策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
孙策应该……会吧?
夜色渐深,军营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营的士兵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更鼓声。
孙策躺在帐里,手里攥着那卷《吴子》,鼻尖似乎还萦绕着竹简上淡淡的墨香,像莫离身上的气息。
第二日天未亮,号角声刺破晨雾。孙策披甲上马,银枪在手里一转,枪尖挑着晨光,亮得晃眼。
孙策弟兄们!
他勒马立于阵前,声音穿透晨霭。
孙策今日我们离开寿春,不是逃命,是回家!江东的父老在等我们,父亲的英魂在看我们!
孙策此去,不破江东终不还!
龙套“不破江东终不还!”
数千将士的呐喊震得大地发颤,马蹄声如雷,朝着东门进发。
城门处的袁术亲兵果然拦了拦,见孙策面色冷冽,身后程普黄盖按刀而立,终究没敢多事,讪讪地让开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