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儿?”金婼感觉背有些疼,一醒来就摸着背。摸着摸着,发现自己正被人背着,仔细一看,惊!
握草蓝忘机!
金婼在心里大声的念道,脸上却没多大的表情。
‘莫玄羽’看着金婼道:“欸,丫头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哪儿还感到不舒服?”
“我没事…”金婼答道。金婼这时发现‘莫玄羽’背着金凌。
“阿凌这是怎么了?”金婼担忧的问道。
‘莫玄羽’对着金婼道:“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得先下行路岭,回清河找个地方安顿。”接着又对蓝忘机道:“蓝湛,待会我们就在之前遇到那个郎中的地方,在那里会合。”
见蓝忘机有些犹豫不决,‘莫玄羽’道:“去吧,再迟人就跑没影了。我会来的!”
这时仙子又开始吠了。‘莫玄羽’惨叫道:“你等等等等!你把狗带走!狗带走!!!”
蓝忘机只得又折回来,居高临下地看了黑鬃灵犬一眼,它不敢违抗,嗷呜嗷呜地跟在了蓝忘机身后,循他追去,还不时回头望望金凌。魏无羡抹了把汗,回头看了一眼这群白森森的石堡,重新背起金凌,径自下了行路岭。金婼在路上有些无语的说道:“那么怕仙子干什么?它又不会咬你。”
‘莫玄羽’道:“我怎么知道它会不会咬人…等等等!你叫它什么来着?”
金婼看着‘莫玄羽’,不假思索道:“仙子啊,有什么问题吗?”
‘莫玄羽’不禁问道:“这名字谁取的?”该不会是江澄取的吧。
金婼答道:“阿凌取的。”‘莫玄羽’抹了一把汗,看来金凌取名字的方式也是和他舅舅学的。
此时已近黄昏,他背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少年,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三人都一身泥土,颇为狼狈,引得路人频频注目。‘莫玄羽’回到白天金凌纵犬追他的那条街,找了一家客店,用从蓝忘机身上摸出来的钱买了三套新衣服,要了两间房,金婼拿着一套新衣服到隔壁的房间里换。‘莫玄羽’把金凌那件埋在土里变得皱巴巴的金星雪浪家纹袍扒下来,又扯掉他的靴子,忽然动作停了下来。
金凌的小腿上,似乎有一片阴影。‘莫玄羽’蹲下来把他裤管卷高,发现这不是阴影,是一片淤黑。而且不是受伤的淤黑,而是恶诅痕。
恶诅痕是邪祟在猎物身上做的一个标记,一旦出现,便说明这个人冲撞了什么邪门至极的东西。它留下一个记号,一定会再来找你。也许很久才来,也许今夜就来。轻则拿走留有记号的部分肢体,重则简单的要你的命。
金凌整条腿都变成了黑色,於痕还在往上延伸。‘莫玄羽’从没见过黑色如此浓郁、扩散得如此大的恶诅痕,越看神色越凝肃,放下金凌的裤管,解开金凌的中衣,见他胸膛和腹部都一片光洁,恶诅痕并未蔓延至此,这才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金凌睁开了眼睛。
他懵了好一阵,身体光溜溜的四面受凉风,陡然清醒,一骨碌爬起。
他懵了好一阵,身体光溜溜的四面受凉风,陡然清醒,一骨碌爬起,涨红着脸咆哮道:“干干干干什么!”
魏无羡笑道:“哎哟,你醒了。”
金凌仿佛受到了莫大惊吓,合拢中衣往床角缩去,道:“你想干什么!我衣服呢?!我的剑呢?!我的狗呢?!还有我姐姐呢?”
‘莫玄羽’道:“我正要给你穿上。你姐姐在……”
未说完,金凌打断了他,道:“我不是断袖!!!”
‘莫玄羽’却大喜道:“这么巧,我是!!!”
金凌一把抓起床边他的剑,大有他再前进一步就杀他再自杀以保清白的贞烈气势。
‘莫玄羽’好容易才止住笑,捧腹道:“这么害怕干什么,玩笑而已!我辛辛苦苦把你从墙里挖出来,你也不说声谢。”
金凌百忙之中举手撸了一把乱蓬蓬的头发,捋得看上去体面了些,怒道:“要不是看在这个份上,你你你敢脱我衣服,我我我已经让你死了一万次!”
‘莫玄羽’道:“别。死一次就够痛苦了。行了行了,把剑放下。”
稀里糊涂中,金凌依言把剑放下了。
问灵的时候,他虽然生魂离体,所有东西都记得不清楚,但却模模糊糊知道是面前这个人刨出了自己,还背着他一路下山来。埋进墙壁后,他还有一段时间还是清醒的,心中恐惧绝望到无以复加,却没想到打破那面墙壁,打破这恐惧和绝望的,竟然是这个第一眼看到就极其讨厌的人。他脸色时白时红,又晕又窘,思绪还飘乎乎的落不到实处,突然瞥眼见窗外天色已暗,稀星点点,登时一惊。恰好魏无羡弯腰去拾地上散落的新衣,金凌跳下床穿了靴子,抓起他的外袍就冲出房去。
‘莫玄羽’紧张道:“你跑什么!回来!”
金凌边跑边披上那件又泥又皱的家纹袍,喊道:“你别跟过来!”金凌冲出房门。
‘莫玄羽’也冲出房门,结果不小心撞到从隔壁房间出来,已经换好衣服的金婼。
‘莫玄羽’吃痛道:“嗷!好痛。丫头,你换好衣服了?”
金婼无语道:“难道你觉得我会没换衣服就出来吗?你傻么?”‘莫玄羽’被怼得说不出话。顿了一会儿,金婼又道:“你怎么回事,跑那么快。阿凌呢?怎么没见他。”
被金婼这么一提醒,也三两步跨下楼冲出客店。‘莫玄羽’追了好几条街,竟被他甩得不见人影。金婼也紧跟在后。
找了一通,暮色|降临,街上行人也渐渐稀稀落落。
‘莫玄羽’一阵咬牙道:“岂有此理。这孩子真是岂有此理!”
“什么岂有此理?”金婼有些疑惑,他在追谁?阿凌吗?
这时,江澄愠怒的声音从前方长街尽头传来。
“说你几句你就跑得没影,还敢拉着你姐姐,你是大小姐吗?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莫玄羽’急忙闪身入巷,顺手拉着金婼。金婼一脸懵,她为什么要躲?
金凌道:“我不是已经没事回来了吗?别念我了!”
江澄道:“没事?活像泥沟里打了个滚这叫没事?穿着你家校服丢不丢人,赶紧回去把衣服给换了!说,今天遇见什么了?”
金凌不耐烦地道:“我说了,什么也没遇到。摔了一跤,白跑一趟。“嗷!”他大叫道:“不许这样拽我!我又不是三岁!”
江澄厉声道:“我是管不了你了!我告诉你你就算三十岁我也能拽你。下次再敢一个人不打招呼带人乱跑,鞭子伺候!阿婼呢?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你不是带着她跟你的么,人呢?”
“我……”金凌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说他不知道自己姐姐在哪吗?
此时巷子的另一端,便传来了两声熟悉的犬吠。
‘莫玄羽’勃然色变,双腿自发而动,毒箭追尾般冲了出来。那只黑鬃灵犬从巷口另一端奔来,越过魏无羡,扑到金凌腿边,十分亲热地用尾巴扫他。
“等等……”‘莫玄羽’大喊大叫着,把金婼的声音掩盖下去。金婼本想告诉他,他跑错方向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这一冲,恰恰冲到了江澄与金凌、还有一大批江家的门生面前。
双方僵持片刻,‘莫玄羽’默默转身逃跑。
没跑几步,只听滋滋电声作响,一段紫色的电流如毒蛇一般蹿缠上了他的小腿。一阵酥麻痛痒自下而上流遍全身,又被往后一拽,当即倒地。之后胸口一紧,被人提着衣服后心拎了起来。
金婼走了出来,对着江澄喊道:“舅舅!”江澄听见金婼的声音,用紫电捆着‘莫玄羽’,随后连忙跑过去,一把抱着她。
江澄道:“阿婼,你究竟跑去哪里了?有没有哪里受伤?你的校服呢?”
江澄很担心金婼,当他一听说金凌这小子带着他姐姐去夜猎,就紧张得差点派出整个莲花坞的人去寻她。但他也知道金婼的实力,也知道金凌这小子会照顾好她。
但是看到金婼现在的样子,果然还是不能放心把金婼交给金凌。
金婼安抚道:“舅舅,别紧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江澄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有些尴尬道:“咳。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面待那么久多危险。”
金婼有些尴尬的吐了吐舌头。这时金凌走到金婼面前,糯糯道:“阿姐……”金凌有些懊恼,要不是他带着阿姐出来,阿姐也不会不见。
金婼看着金凌,想起吃人堡的事,变问金凌道:“阿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哪里还感到不适?”
金凌底下头,眼皮下的眼眸多了一份深不可邃,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金凌道:“我没事。”
金婼听见金凌这么说,心中大石终于落下了,便道:“没事就好。”
一直在一旁安静的江澄突然插嘴道:“好了,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说着,江澄提着‘莫玄羽’,走了几步,走到最近的一家店门前,踹开了已经插上一半的门板。
店家原本已经快打烊,忽然见有个衣容贵丽、神情不善的俊美青年踢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人,仿佛要在这里当堂把人开膛剖腹的架势,吓得不敢作声。一名门生上来对他低声几句交代,塞了银子,他忙躲进后堂,再不出来。无需交代,数名江氏门生须臾便散了开来,里里外外,将这家店围得水泄不通。
江澄恶狠狠地对金凌道:“你给我在这儿照顾好你姐姐,待会儿再收拾你!”
金凌从没在江澄脸上见过这种神情。他的这位年纪轻轻便独掌仙门望族云梦江氏的舅舅,常年都是冷厉阴沉的,出口既不肯留情,也不愿积德,除了对待自家姐姐的时候,他才会放软。而此时的他,虽然在竭力压制多余的表情,眼睛却亮得可怕。
那张永远都写满傲慢和嘲讽、满面阴霾的脸,仿佛每一处都鲜明了起来,竟然难以判断,到底是咬牙切齿,是恨入骨髓,还是欣喜若狂。
江澄又道:“把你的狗借我用用。”
金凌:???
金凌从愣怔中回神,迟疑了一下,金婼提醒了他一下,他这才吹了一声哨子。黑鬃灵犬三步蹿了过去,‘莫玄羽’浑身僵硬得犹如一块铁板,只能任由人单手拖着他,一步一步地走。
江澄找到一间空房,便将手里的‘莫玄羽’扔了进去。房门在他身后关上,那条黑鬃灵犬跟了进去。
留下这两姐弟在大厅。
金婼坐在椅子上,对金凌道:“阿凌,先坐吧。”随即又道:“阿凌,你能告诉我,你当时怎么把自己……埋进墙里吗?”说到‘埋进墙里’时,金婼有些忍俊不禁。
金凌也不介意,回答道:“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至于是什么梦我也不知道。然后的事我也不知道了,只知道我被那个断…‘莫玄羽’救了。阿姐你也是自己埋进墙里的?”
金婼道:“不。我是在你埋进墙里,想去阻止你时,发现身后有人,来不及看见那人,就被打晕过去。”
金凌一听见金婼晕过去,还是被人打的,顿时怒道:“什么?究竟是谁,居然敢打阿姐?!”
金婼安抚道:“好了,别生气了。我不是没事吗?现在呢,我们必须想办法把‘莫玄羽’救出来,否则舅舅是不会放过他的。”
金凌听着金婼这么说,也不恼,心知金婼心善。金凌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保证道:“这个简单,阿姐你等着。”金凌跑到江澄的房门前,拍着房门砰砰作响。
“舅舅!”金凌大声的叫唤着。
“不是说了让你老实呆着,你过来干什么!”江澄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金凌道:“舅舅,我有很重要的事对你说。”
江澄道:“有什么重要的事刚才骂你半天不肯说,非要现在说?”
金凌怒道“就是因为你刚才一直骂我我才不说的!你听不听,不听我不说了!”
要不是阿姐拜托我才不来找你呢!
江澄一脸窝火地掀开门,道:“快说快滚!”
木门一开,金凌一脚踩进来,道:“我和阿姐今天的确是遇到了很棘手的东西。我们觉得是遇见了温宁!”
江澄眉头一抽,手一下子按到了剑上,神色肃杀:“什么时候?在哪里!”
金凌道:“就在今天下午。向南大概几十里,有一间破房子。我和阿姐本是听说那里有异象才去的,谁知道里面藏着一具凶尸。”
江澄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金凌道:“我也不能确定,那具凶尸行动极快,我们一进去他就跑了,只看到一个模糊背影,但我听到了上次大梵山他身上的铁链响,才猜想会不会是他。你要是不劈头盖脸骂我一顿,我刚回来就跟你说了。万一他现在跑了你没抓住,那也要怪你自己脾气差,不能怪我。”
金凌还想往里探头,江澄却气得当着他的面砰地关上房门,隔着门道:“回头再跟你算账,快滚!”
金凌“哦”了一声,便走回大厅,对着金婼道:“阿姐,我已经说了,不过一会儿,舅舅就会自己出来。”
“你和舅舅说了些什么?”金婼有些好奇,金凌是说了什么才会让他这么有把握的让舅舅出来。
金凌把自己怎样忽悠舅舅的那些话一一说给金婼。
金婼听完金凌说的话,不禁感叹道:厉害啊我的弟,学会骗舅舅了。
果然,江澄出来到大厅,看着金凌叮嘱道:“你把里面那个人给我看好了。他说什么都别信,都别听!不要让他发出声音,要是他敢吹哨子或者吹笛子,你先堵他的嘴,堵不住就直接砍了他的手割了他的舌头!”
金凌满不在乎道:“知道了。看个人我还看不住么。舅舅,你跟那死断袖关在一起做什么,他又干什么了?”
江澄道:“这不是你该问的。记着看好,回头不见了,我一定打断你的腿!也别让你姐姐靠近他。”
金凌不耐烦道:“知道了你烦不烦啊。”
“哼,最好是这样。”说完,带着一大半的人去追并不存在的温宁了。
金凌金婼目送江澄离开,一个眼神会意。金凌傲慢道:“你去那边。你,去旁边守着。你们站着大门口,我和阿姐进去会会他。”
诸名门生不敢有违,一一应是。须臾,房门被打开,金婼探进头来,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
‘莫玄羽’坐起身,金凌盯着外面确认没人靠近,金婼举起一指竖在唇前,轻轻走进去,把手放在紫电上,低声念了一句。
紫电认主,江澄曾给它认过金凌和金婼,电流瞬收,化为一枚缀着紫晶石的银色指环,落在金婼白皙的掌心。
金婼扶起‘莫玄羽’,小声道:“走。”
三人蹑手蹑脚翻窗翻墙走了。出了这家客店,一阵悄无声息的狂奔。奔入一片树林,‘莫玄羽’听到身后异样声响,回头一看,肝胆俱裂:“它怎么也跟着?你叫它走开。”
金婼两声短哨,黑鬃灵犬哈哈地吐着长舌,呜呜低叫,尖耳耸动两下,垂头丧气地转身跑了。
金凌轻蔑道:“真没出息。仙子从来不咬人的,不过是样子凶猛罢了。这是受过严训的灵犬,只撕咬邪祟。你当它是普通的狗么?”
‘莫玄羽’道:“不不不,这个跟普不普通没有关系,重要的事别让它靠近我就行。”
金婼道:“奇怪。莫玄羽,以前认识你可不曾记得你怕狗啊。怎么现在怕了?”
面对金婼的质疑,‘莫玄羽’有些心虚道:“这人也会有怕的东西,人之常情嘛。”
‘莫玄羽’又问道:“你们为什么帮我?”
金婼嗤笑道:“怎么?莫不是被我舅舅的紫电抽傻了?不对,你本来就是个傻的。把你救出来不是我的本意,但你救下了阿凌,理应救下你。”
‘莫玄羽’一直都在观察这个女孩,和江厌离相似的脸,几乎一样的声音,说出来的话的语气竟和江澄几乎不相差多少,但却让人有一种无法拒绝的感觉。
‘莫玄羽’不知道,在他观察女孩时,女孩也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金婼的嘴角在不经意的察觉下微微上扬。
有意思。
两人互相观察,落在金凌的眼里,却是‘莫玄羽’在向金婼抛媚眼。金凌不悦道:“你怎么还不走,还等着舅舅来抓你吗?”
‘莫玄羽’听到也不慌张,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你们都舅舅要抓我吗?”
金凌不假思索道:“他怀疑你是魏无羡呗。”
‘莫玄羽’道:“那你们呢?你们难道就不怀疑?”
金凌道:“我舅舅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一向宁可抓错绝不放过。不过既然紫电抽不出你的魂魄,我就姑且认定你不是。再说了,姓魏的又不是断袖,可你,居然还敢纠缠……”
他没说出纠缠谁,一脸恶寒地打住话头,做了个扇风送瘟神的手势:“反正你今后和兰陵金氏无关了!要犯病也别找我家的人!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金凌见‘莫玄羽’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道:“你到底走不走。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更不要指望我对你说些肉麻的话。”
‘莫玄羽’负着手踱上来道:“年轻人,人这一辈子呢,有两句肉麻的话是非说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