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备收拾了一天,苏晚晚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好后,提着两包油纸包着的点心来到刘玉房门前,轻声用中指关节敲了敲。
门应声而开,门前站着的是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的刘玉,想来还没睁开眼,苏晚晚把点心递到她手中,轻声嘱咐了一番,刘玉也是嗯嗯昂昂的应了一番。
苏晚晚见刘玉还没清醒,带上门就走了,回到房内留了一张字条,便提着皮箱动身了。
乘着火车一路北上来到天津,苏晚晚舟车劳顿,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本打算直接去寻机会,如今只能作罢。
“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下,”刚想到这句,抬头便看见一座悦来香大酒店。苏晚晚没有多想,径直走了进去,名为朱砂登记了一间房。
东西收拾好,苏晚晚稍事休息后便出了门。虽说这流芳阁财物可以随意经用,但毕竟也要找个活计,才能接触到那位爷。
佯装一路打听,此刻,苏晚晚站在了天上人间的正厅门口,抚了抚裙摆,在门边瘫坐了下来。
千瞳早有信传,说这天上人间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地方,有钱有势的不收,有背景的不收,底细不净的不收。
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租界的这伙子大爷们惜命,这年月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命丧这风月场。
适才一名小厮出来,十五六岁模样,带着一顶鸭舌帽,弯腰在苏晚晚面前看了看,又探了探鼻息,却又没理苏晚晚,负着手,转身又进了正厅门。活脱脱就一副混久了的大人模样。
再出来时已然领了一个身穿黑色洋装的男子,梳着背头。
苏晚晚闭着眼只听见小童道:“经理,她已经晕在这好一会了,我看她衣着虽体面,但也不是什么名贵物品。长得甚是好看柔柔弱弱的,倒是不像咱天津地界儿的人。保不齐,是逃难来的。”
“找两个人,扶到后面,等她醒来再做计较。”说完这话不消半分钟苏晚晚便觉有人搀起她的胳膊从侧门把她扶了进去。
苏晚晚心下算好时间,半刻之后,长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扫了一眼屋子里,却发现那小童就在门边站着。
苏晚晚支起身子,想要坐起来。还没等开口,那小童跑过来道:“姑娘醒了,我去叫经理,您先休息。”说完给苏晚晚倒了一杯水,便跑出去了。
小童把经理叫来之后,三推六问几个回合,苏晚晚都一一应答。经理见苏晚晚皮相好,底细也算干净,便留下了她。
“这是我们闫经理,朱砂姑娘以后便是我们天上人间的歌女了。我叫小九,姑娘以后有事都可找我。”苏晚晚微笑,点了点头。
三曲《月圆花好》后,苏晚晚名声大噪,在这天津几乎人人知道这天上人间有个朱砂。
让苏晚晚名声大燥的不仅仅是她此曲只应天上有的歌喉,婀娜窈窕的身材和惊为天人的倾城之姿,更有她清冷的性子,和古怪的原则。
人红是非多,苏晚晚红极一时,难免会引人侧目。
这世道谁不趋炎附势?而苏晚晚偏就和人人反着来。台上演出,唱完就走,从不多逗留一刻,从不多说一个字。而且做了个“清倌”,人人都称她乖张。
也正因美貌乖张,成了这天津大多数男人可望而不可得的人儿,成了他们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台上人低眉信手抚着琵琶。台下人赞不绝口,“这朱砂姑娘可真是色艺双绝啊。”
只有角落里一位穿黑色风衣的默不作声,摘下眼镜,从身旁小厮手中的文件里随便抽出一张纸,拿出随身的派克钢笔,大笔一挥写了点什么。
苏晚晚下台后回到化妆间,刚坐到镜子前,就有人进来递给她一封信。苏晚晚撇了一眼信封上工工整整写着的“朱砂小姐亲启”随手丢进了包里。
回到自己房里,苏晚晚才想起那封信,闲来无事便拿出来瞧了一瞧。
“娉娉袅袅十三余,
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
卷上珠帘总不如。
顾清安 书”
望着这偌大纸上仅有的一首诗,苏晚晚想来,平时送来的信件都是怎样怎样的述说爱慕之意,这次这人也是有意思,也算是个才子,转念一想却也是个混迹风月场合放浪的纨绔子弟,瞬时便心生厌恶,走到就近的妆台前,拿起一支小狼毫笔,沾着自己制的胭脂回了一封:
“顾先生谬赞。”拿起顾清安的书信准备扔掉,却发现这张纸大约是商谈文件中的一部分,便又在书信里添了一句:
“另,这纸张大约您还需用到,一并送还。”放下笔后,找了一个信封,把信笺装好。捏起火漆勺,把融了的火漆,倒在信封上玉指拈起印章轻轻按下,印了一个海棠纹样。
出门叫了小九:“这信件,等那位顾清安再来时交给他。”
“顾清安?”
苏晚晚点头没有做声,转身回了房。没有看见小九因吃惊而张大的嘴巴。这顾清安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近来常被人挂在嘴边,并与租界的军长们交好,在商界的名号更是响当当。况且这朱砂姑娘平时来信不在少数,这也是头一次给人回信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