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傅弥雅再次把脸面向小烈
“你告诉季向空,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从认识到现在弥雅都没跟小烈说过一次重话
此时此刻弥雅的这个语气却很明显生气了。
小烈从没有见过生气的傅弥雅,一时间又害怕又委屈。
季向空的脸色在早晨的阳光下似乎回了一点血色。
自从弥雅醒来之后他的担忧与焦急都被很严实的藏了起来。季向空变的不再慌乱,反倒很温柔。
这份温柔不同于邱樱熟悉的那一面,不是强大而万事皆能摆平的季向空,而是一种夏凌说不出所以然的,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季向空。
也许过去的季向空就是这样。
面对弥雅时总带了一点小心翼翼的,几乎是讨好的温柔。
他坐在弥雅身边,语气轻缓。
“医生说你的视神经坏死导致永久失明。但最近国外有一种新技术能够促成视神经再生,治疗时间却会很长。细节等一会医生过来查房应该会告诉你的。”
傅弥雅静默如石了好久,才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其实向空,我已经醒了,你也能回去了。这里有小烈看着。”
季向空也就干巴巴的回复:他照顾你我不放心。三个人有一阵子都没出声,直到季向空站起来。他走到窗子前把窗帘拉开。
阳光照进室内,小烈感到刺眼。他连忙看向弥雅,后者全然无知。
她从声响判断出季向空拉开窗帘,想了想,又劝了一次。
“要不然你们两个都回去吧。医院里总有人能顾我,你们两个在也帮不到什么。”
季向空没有回到弥雅的床边,站在窗户旁回答她。
“不如我们先等医生来,听听医生怎么说。”傅弥雅没再说话。
小烈想多安慰她,见她一声不吭也不知道这时候合不合适。他怕自己火上浇油,竟无端生了胆怯。弥雅向前倾,抱住自己蜷缩的腿,下巴靠在膝盖上。
季向空明白此刻弥雅的世界是一片黑暗,不会再有阳光。他走到水壶边倒了一杯温水,轻轻用纸杯碰了碰傅弥雅的手指尖。
他的目光温软。“你刚醒,喝一点水吧。”
季向空轻缓的把水杯放进弥雅手里,而后站直,又道:“你想先靠一会么?我把靠背给你调高一些。”
这一系列动作他做的自然,如行云流水。
每一次弥雅在一片黑暗中醒来,身旁都会有季向空。不管是在赌气,心疼的要命,是被愧疚填满,还是因为责任而被迫留下,季向空总会温柔的替弥雅倒水,替她调整床头靠背。上一次是这样,七年多前也一样。
弥雅喝了两口水,想把杯子放回床头柜。只伸出了手,季向空就接了过去。
他静静道。“床头柜离的有点远,一会你量一下距离,下次再自己放。”
太过于似曾相识的话和片段,令傅弥雅的思绪变得混乱。
“小烈,”弥雅弄不清楚夏凌站在哪,试探的叫了他一声。
小烈就在弥雅左边,闻声连忙回了一句。“我在。”
傅弥雅点点头。
她呼出一口气,朝左边说:“我的钱包还在是吧?医院应该有保存换下来的衣物。麻烦你拿一下我的钱包,包里有张工行的卡,密码是xxxxxx。手术,住院,还有医疗费用都走这张卡。”
这是弥雅在乱成一团的思绪中抓到的一点清明。
她醒来手术已经结束了,住院也已安排上,那么这些费用很快需要付款,弥雅想把涉及到款项的地方先交代一遍 小烈听见弥雅要说的话居然是这个,不禁望向房间的另一边,和季向空对视一眼。
如自己一样,季向空看起来很有些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又不知合不合适。
“小烈?”
等不到他的回答,弥雅轻唤了一声。
小烈正要开口,病房的门推开,是主治医生来了。
主治医生讲解了弥雅的情况,和季向空说的无差。
她的视神经已经坏死,无可修复,所以导致永久失明。想要自身痊愈已是不可能,几年前甚至没有这方面的治疗。不过最近两年在国外一种新技术刚刚完成了测试,引进技术国内,用电子激光通过放射刺激使视神经再生。治疗过程很漫长,技术太新并且因人而异。具体效果还需几月之后才能观察。即便修复了,视神经也只能恢复基本操作功能,达不到正常人视神经的复杂水平。
最好的结果,弥雅也会成为严重弱视。
于是弥雅又问道。“什么是弱视?”
“没有颜色辨识力,分辨颜色的视神经太细末,无法修复,所以严重弱视的情况,就是一个高度近视的人,也只能辨识黑白灰三种颜色。”(纯属瞎编)
弥雅听了,沉默的点点头。
这样不吵不闹的乖巧弥雅让小烈看着难受非常,几步迈到弥雅身边。
“弥雅,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我会尽力照顾你的!”
弥雅低头,并不理会小烈。
医生又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季向空上前道谢,顺便把医生送出病房。
出了病房,季向空和医生往电梯方向走,与医生确认了弥雅目前的生活需求。
傅小姐目前身边是离不开人的。她属于突然性失明,不管是基本生活自理抑或是心理上,都需要有亲人的陪伴帮助。不然的话,简单如每天要吃的药,没有人替她测量药剂,她怎么吃?”
“我了解。”季向空道。
眼盲生活所需的种种日常,他都不算生手。“我还想请问,”
季向空看向医生,眼睛清澈而干净。
“付款柜台在哪里?我想先把所有费用支付清。”
他来到了登记处。
工作人员给了季向空一张长长的单子,列满傅弥雅手术,住院,以及所需要的药物,治疗等等费用。
他安静的从头看到尾,拿出自己的钱夹掏出信用卡。
“刷卡,谢谢。”
直到确认支付完成,季向空领了收据折好放入钱夹,这才回到弥雅的病房。
傅弥雅还在病床上。
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将脑袋埋入膝盖,对外界的任何声响不予反应。
季向空看她这个样子,没有把病房的门关上,只是站在门边,静静开口。
“既然医生说了有办法治,那我们就治。高度近视大不了就是戴眼镜,我们不要放弃。”弥雅没有理会他,隔了很久才轻轻的说。“我累了,想自己休息一会。”
“弥雅……”小烈心中担心,怕她太脆弱急着想去劝慰。
季向空却往前几步拉住了他。
小烈回头,季向空声线平稳。
“我们出去吧,让她自己呆一会。她需要一点空间消化这些。”
小烈明白季向空所言不假。
好像季向空总能先他一步想到怎么合适的体贴的对傅弥雅好。比如他连关上门都是轻轻的尽量压低声音。
两人来到这一层楼的护士处,季向空又停下找来护士。
他诚恳的请求着,千叮咛万嘱咐求护士小姐每隔几分钟去看看弥雅,以防她出意外。
他掏出手机,又重复一次,语气认真而低姿态。“如果她有任何异动,请你拨打这个号码!不管我在哪里都会立刻赶过来!”
又懂礼貌又帅气,还那么疼‘女朋友’,不知情的小护士不管出于责任或道义,自然是不会拒绝。
......
傅弥雅直到门轻轻合上才抬起头。
她知道天已经大亮了。这时候应该是上午,因为她的手机每早十点就会提示自己要做拉伸。
可白天黑夜对于弥雅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不管是什么时候,她眼前的世界只是一片漆黑。弥雅就在这不算陌生,甚至称得上是熟悉的黑暗中,一个人没来由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她想到了工行的那张信用卡,回国之后才办通的,额度还不高。存折里最大的汇款数额是她人生中第一笔自创demo的奖金;本来她还要尝试更多的乐器。大提琴,竖笛,甚至弥雅还考虑过要不要再买一把新的吉他。她那么的自信满满,那么的充满期待,连想谱的音乐风格就做了拟定。
更远之前Tony曾经问过弥雅接下来想做什么。
她的回答多么的惬意;她说能做的事情太多了,每天都想要过不一样的生活,只有通过尝试才会知道真正的热爱。她想到了夏天碧蓝的海,高低起伏的滑板公园。上一次自己做的ollie被朋友拍了视频,弥雅还没来得及看一看。可这一次,她是真的再也看不见了。
手指不知何时揪紧了床单,弥雅捂住嘴巴,失
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