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待坏孩子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时,他躲在黑暗的逼仄角攥紧手里的尖刀,把锋利的刀锋对准脖颈,一度想要就此解决掉自己。
可转念想到那群逍遥法外的罪犯们,颤抖的手还是松脱了,清脆的金属声响彻房间。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被动……
实际上,跟艾玛·伍兹所说的不同,他并没有胆量去主持葬礼,而这也只是惠斯勒事后补救的又一笑柄。饱含歉疚的他无能到棺材前去赠花,也自认没有资格亲吻她圣洁的脸颊,他躲在二楼的窗前看完葬礼的全程,目睹他这世上最亲爱的金发姑娘跟没有灵柩的父母一起,被埋葬在郁金香花海环绕的九尺之下。
往后不知多少年,他都保持着这种神秘的习惯,只敢在无人处表露自己淤塞的思念,丧失理智。
他的确成功得到了保送资格,可以在国际各所参与此计划的高校中任选一所,达到水准更意味着专业也自凭他挑选。但颁奖那天他把自己锁在房门,没有去领取属于他的纯金兰花的奖品,是由他的老师代替学生。
他拒绝跟惠斯勒进行任何谈判,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牛津大学的法医学专业。当老师仍旧不善罢甘休地再跟他提起那个敏感的字眼,他几乎是在下意识发起疯来:
“别逼我去死。”
这是他送给詹姆斯·马奈尔·惠斯勒的最后通牒。
就这样,他悄声无息地隐退在艺术论坛,风靡的新闻与舆论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曾经掀起过一轮风波的天才画家"Little Whistler",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这一切发生地都太突然,没人清楚他到底为何就这样不闻踪迹,惠斯勒也在众说纷纭的采访中拒绝回答这一问题,对外宣称已把他遣送回正常人的生活当中。
早年间他还偶尔在不知名的地方听到人们议论过他,有人推测他正筹备场盛大的画展,早晚会复出,重回公众视野。但伴随等待过程的就是遗忘,逐渐,新的天才选手破茧亮相,媒体就无缝衔接地去追捧。几年过后,就没几个人记得他了。
可能现在,偶尔还会有些崇尚艺术的法国人,在游历伦敦的旅行中,闲逛萨默塞特府的美术馆时,看到那幅笔触略显青涩的郁金香时,才会突然想起:
哦,这是当年惠斯勒学生创作的,那个天赋异禀的画家。
上大学期间,他想过要为她作画留念,却不敢画她凝望自己时的眼睛,不敢画她垂落到轮椅的金发,也难以下笔来原谅自己,惭怍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等到赌博的噩耗败露后,他才重新鼓起勇气面对相思堆砌而成的幻影,浑浑噩噩地爬出逃避的孤岛。
可这一画,就是两年。他欲要构思一张完美作品,期间没再画过其他的画像。他撕毁的草稿自己都数不清,有时甚至到了最后一步的眼睛环节,他都能因为不满意,毫不留情地把画纸撕得粉碎。
直到某日他去欣赏附近中国人举行的汉元素设计展,被画中世上的金箔蝶打动,秋刀上雪山的裂隙牵引他走进朦胧,数载纷呈的记忆随之迭起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