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嚣

今日的景，万年后龙迹再度想起，依然忘不了殿中的她是那般洒脱。

　　有数万年七界闻不得这声声沉闷的龙吟了，龙皇继位，数万年又将迎来一次改朝换代，不是值得庆幸的。

　　数九寒冬天，龙族喜冷居多，更显得龙城凄冷，一道道龙吟于沉空殿，传尽七界。

　　万民立于殿外长廊之上，隔千里便见一祭坛，碧青的灵柱通向九天云霄。

　　红锦铺地，百官朝拜，数龙盘旋于龙城之上，已成皆是喜样。九声锣鼓齐鸣，彻响九州八荒。随着九声龙吟，竹识坐在店内首座，伏于龙座之上的手死死握紧，身侧的小奴拖着龙玺，左侧乃龙迹、各位神兽，右侧便是各大界主。还有一个空置了近千年的位子。

　　像是说好一般，陆砾与那冥王皆未至。免不得一些人为此做些文章。

　　锣鼓声渐消，”踏、踏、踏“步步沉稳落地，赤锦踏云靴踩于这红绸之上，一身锦衣赤色祥云绣于袍身，两条五爪白龙伏于肩头隐于祥云之中的龙尾若隐若现。金丝点缀了领口，青竹于衣下节节高升。

　　周身气势煊赫，女子的娇柔在她身上似乎不复存在。男子的阳刚也显得有点亢余。

　　初及笄的女子本该于闺中相遇知己，情郎，等着一国红妆。而不是接过这龙玺，踏上赴云阶。

　　人影儿慢慢映入眼中，今日少了分平日的冷气，祥云附身，锦袍着体，不带一丝挂饰，只是支发钗插在龙冠中，稳着发型。

　　步入殿中，竹识看着面前的下任君主，苍白的脸颊迁出些笑意：”琼儿，她长大了，继承了她父亲的品性，倒也有些像你。“

　　殿外传来一声：”传龙玺——“

　　万民跪于殿外，殿内众人起身，朝其行了大礼。

　　竹识接过盘案上的龙玺，正当竹槿滴血认主时，指尖的一滴红珠被打散，殿门那处传来一袭哀怨中的愤恨：”父皇，明明我才是龙族长公主，为何最终是这个野丫头继承皇位！“

　　虽然衣身得体，或许是因为心急，一身的狼狈。

　　红萝锦纱儒裙，容貌算不得出众却也能在这白媚中有些地位。若不是身份摆在那儿，如此的天差地别谁会信两人是姊妹。

　　“便是这气度，你也担不起这龙玺。”众人心中这般想着。

　　竹识怒颜看去，愤言道：“堂堂龙城公主，公闹沉空殿成何体统，一个女子怎能到这儿，出去。”

　　竹瑶迈进的脚步顿住了，指着竹槿一阵委屈：“她难道不是女子吗，明明父不疼，母不爱，不过是终年守着一群囚犯的野人，我龙城长公主怎就比不得她。她又凭何能坐上那个位子。”

　　龙迹听其这番歪理，嗤嗤一笑。

　　众人识趣的紧闭牙关，这出好戏也才刚刚开始。

　　突然，殿门又一次被推开，随着众人脸色大变，烛九阴踏着步子缓进殿内，让众人更为惊奇的不是这位神君突来的出山，而是身后跟着的那女子，有些不过是觊觎这女子世间罕有的容颜，其余的不过是好奇神君身侧怎跟着介凡胎。

　　那些有些阅历的古神祇，闻得这女子也只觉得丝丝似曾相识。

　　事情来得出奇，竹识、龙迹皆未料到他会出临继位礼。还未反应过神便听得一道清冽的声色穿过人们耳略：“七百年不见，各位将这将这礼数忘了不成？”强大的威压，震颤进人们体内，五脏六腑如洪涛般颤着，疼痛敢席卷而来。

　　“砰——”齐刷刷朝其三叩九拜，如此阵仗也只有他这一人受得起。

　　烛九阴甚是不喜他们这般看着凌墨，下意识的将身后人引到身侧，宣言：“坐下小徒，凌墨、单字晏。”

　　听着这架势，他们倒也是识趣，安安分分的叫着人：“见过小神君。”

　　此时，凌墨慌了神，手中攥着他的衣角，不敢松手。

　　烛九阴默默握上，摩挲着她的手背。又朝众人摆摆手，走向那空置了多年的位子，坐下。得了指示的人儿皆平身，只是这些人不是一界之主便是往上在数三阶的古神祇。能放下怨言朝着一个凡人低得下这头，实属不易。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乖乖颔首的竹槿——周身横溢的阴气，不免让烛九阴怀疑，她究竟是谁。

　　因为烛九阴的临场，龙迹体内的血液翻滚，直直冲刺着喉咙久久不能平复，这是灵魂深处的召唤。

　　那君看着上面的人儿，珊珊启齿：“倒是不错的人选，唤甚?”

　　对上烛九阴似笑非笑的目光，竹槿只觉心头一颤，随即缓过心神应着：“回神君，龙族竹姓后人——竹槿，小字何官。”

　　坐上那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在座众人皆随着烛九阴的目光看向那闹事人，许是神君的突然临场，那竹瑶竟安分了不少。

　　“你说你配的上这皇位，倒是说个理由，或许今日本君做主便给你放了权也说不准。”

　　还立在那端的红衣女子猛地抬头，那双冷冽的神光，让她下意识后退了些，待稳住脚跟对其佛了佛身子，像抓着救命稻草般紧忙上前凑着：“小女乃龙族长公主，唤做竹瑶，父取字为研姿。”顿了顿，酝酿了翻又直言：“神君，若说这皇位也该是我继承才是，不该是这个事事不如我的野人上位。”

　　掩在袖中的眉目一抹得意，上座的竹识瞧着她这般，头次有了后悔让其进入族谱的想法。

　　烛九阴闭了闭眼，倒没注意到身侧躲在他锦袖后的小人儿如看戏般吃着茶，手中握着糕品。

　　眉目挤成个川，他怒了。

　　难得一见的，难以平息。关乎七界安泰，在她嘴里竟这般不堪。

　　就这样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你觉得她不如你，凭何说起？“仅那一瞬的怒气已然被掩藏的滴水不漏。

　　竹槿缓然抬头凝睇着竹瑶，从未熟识，即使是姊妹。从未有过谈心之论，即便是至亲。她从始至终都是陌生的，迈入黑海的那一步注定了自己一生都是孑立的。

　　听着那人不带思虑的回应，竟有些心凉：“我乃长女自是比她更有优势，资历比她高，功底比她厚，身份比她高贵，这些神君觉得还不够吗？”

　　她骄矜的神情在这大殿内显得格外碍眼，到底还是寒透了万民的心。

　　生于龙城，长在繁锦。终究是竹识未曾教导好这个龙城长公主。

　　烛九阴谋眼中散着鄙夷，托着茶碗抿了口，再而看去时落下一言：：“本君问你，如今九州大灾在即，冥界混乱，祸乱连连，你当如何治理？”即使封山在即，似乎也不耽误他得知外界众事。

　　看着竹瑶愣怔在原地，一脸的茫然显得无措的很。竹识就这般审查着，她这次的胡闹彻底泯灭了在竹识心里的曙光。

　　就像是早已预料到的，烛九阴并没有多等待，随即侧身端详着竹槿，期待着这位未来的君主能有什么好的高见。众人随着他的眼神，皆将目光倾至她身上。

　　竹槿察觉到了这有些炙热的眼神，一闪而过的愁容也仅那一瞬，拂拂身子思索了片刻，挺了挺腰板以一种极为骄傲的姿态迎接着这个问题：“回神君，如今人族死伤尚不明确，人界司主闫教并未报回死伤，遂人界不能妄下断言。”在不知处，闫教手中的杯盏猛然碎裂，回应他怒火的是又一言：“冥界混乱鬼怪增多，人界之罪乃首臣，无故截杀人界修者定是有意为之，要的是天下大乱，在不知证据之前，我不敢妄言。只是得到了消息，妖族人士大肆出现在人界守界边境，境内妖气突增，是否属实还未进行证实。！”

　　倒是回答的干脆，撇开了结果，只是理论了些根本，难得她能回的这般完美。烛九阴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碗，并未在意现在竹瑶脸上的妒颜。与竹识对视了眼，那竹识身侧的小奴奉上玉玺，再度喊着：“传玉玺——！“

　　没人理会竹瑶会是怎样的心情，竹识都不曾在意的长女，出了这龙城无人认可。

　　碧色的玉玺，雕着双龙，看着那滴红珠流出指腹，众人屏住神息，仅仅几息似是过了半个春秋。直到那赤红丹珠落在玉玺上便是江山易主了，再也无力阻拦。

　　竹瑶瘫坐在地，因着这烛九阴的出现，仅仅几言打破了她规划了万年的计划。

　　那玉玺渐渐退下附着了上万年的苍碧色，羽白的花雕逐渐代替了那曾经的颜色。就像这天下换了君主一般，殿外长廊上，数个祭台随着这玉玺，换上了荼白的新气，白皑的灵柱通天而去，冲破云霄那一刻，龙吟撤响人耳，久久不能平复。

　　皆明白，又一代君主诞生随着的是上代君主的陨落。

　　竹识握上这不曾有过亲近的女儿的手，不知从哪儿幻出个银镯子，没有任何雕饰如同竹槿一般洁身而立，竹槿就看着自家老父为己戴上这自出生唯一收到的——来自他这儿的礼物。

　　他是那般的认真，在所有人眼中，这个曾经为了小妹孤身闯入六界伐戈战火中都不曾皱了眉头的人，在即将离世会对未曾爱戴的女儿低下那傲慢的身姿。

　　又决然的唤出了内丹，那颗闪着浓厚灵气的内丹，受了他万年滋养只为这一天。

　　竹槿顶着那双沁着水雾的双眸，在竹识为其拭去泪痕的同时，竹识早已不做声将内丹融进了她里内。

　　”砰——“竹槿突然下跪，声声唤着“父皇”。

　　“儿臣不孝，自小未曾尽过孝道，父皇，原谅儿臣多年不曾踏进龙城。“

　　殿内格外寂静，声声而起的父皇竟显得分外清冽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