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精修）

我前几天派了可信之人去我家附近，暗中保护我的家人，若是看到有人闯进家门，亦或是他们受到伤害时，要保护他们。

我的人虽然很疑惑我这么做的目的，但我是他的上司，他也不得不听我的。

我不能亲自去看看我的父母，弟弟，生怕引来东村怀疑，东村这几日，在特高课里一直没有出去过。

我想，佟家儒被巡捕房关的这三个月，也是东村最闲的三个月。

他明知佟家儒是杀害小野的凶手，却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东村课长以前是日本的警察，警察最注重的就是证据。而且，他向来自负，遇到向他一样精明的对手佟家儒，他的胜负心就会更强，他要用足够的证据抓住凶手，赢了佟家儒。

东村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下身穿着日本军裤，白衬衫下摆利落地套在军裤里面。他插着腰在特高课二楼的大客厅徘徊，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天气有些燥热，特高课内也是。

东村解下白衬衫上的第一粒纽扣，把袖子挽到胳膊肘处。所谓心静自然凉，可他心里是乱的，来自上司的压力，敌人的狡猾，还有他自己对我的矛盾心理。

黑川得到消息，欧阳公瑾曾建立“铁血英雄团”，并且他还担任团长。

他立马报告给东村，东村想，或许，可以通过铁血英雄团的成员，找到欧阳公瑾。

不一会儿，东村的人就将许仙和水芹抓来，几番逼他们招供下，他们说江黎明跟着欧阳公瑾，他知道欧阳的下落。

我也在现场，听到江黎明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江黎明？”

许仙犹豫了一下，然后猛地点头，“对，就是他，他一定知道欧阳公瑾的下落。”

水芹在一旁胆怯地不敢回话。

许仙继续恳求，“求皇军放过我们吧！”

我看许仙这人长得就贼眉鼠眼的，当初在欧阳公馆时，欧阳公瑾的一次生日派对上，我见识过他，当时他很会说话，是个会带节奏，也很会看人眼色的小人。与其说他有小聪明，不如说他趋炎附势。

东村问他，“江黎明家的住址在哪，告诉我。”

许仙立刻说出江黎明家的地址，果真是我家的地址。

东村见我在一旁沉默着，眉间忧虑，试探询问，“怎么了？”

他好像知道我有心事。

我回答道，“没什么。”

东村派人去抓江黎明，又叫人放了许仙和水芹。

由于黑川是假扮了黄包车的车夫，我的人并没有认出他来，江黎明也被他欺骗，被他带到特高课。

他们将江黎明绑了起来，逼他说出欧阳公瑾的下落。

江黎明不会说出欧阳公瑾的下落，他永远不会出卖自己的同伴。

黑川在他脚下垫起高高的石头，江黎明咬牙忍着，再痛也不会说出一个字。

我来到审讯室，看到江黎明受刑，实在不忍心，但还是努力掩饰自己眼里的悲伤，跟黑川说道，“把他交给我吧，我会让他开口的。”

黑川知道我的手段的厉害，曾经那个大表哥的四个手指头就是我拔掉的。

黑川同意了，他走出了审讯室。

现在审讯室内就剩下我和江黎明。我看着江黎明脚下垫着的砖头，看他痛苦的样子，很是心疼，他才十八岁啊，应该是个风华意气的少年，应该过着幸福无忧无虑的生活，可现在却被敌人严刑拷打。

更何况，他还是我的亲弟弟，我作为姐姐，怎么能看的了弟弟在我眼前忍受痛苦。

如果可以，我愿意替他受这些酷刑。

我搬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他眯着眼睛，想努力看清我，可看清我后又轻蔑地笑了笑。

我问他笑什么？

他说，“我以为我已经死了。”

他刚才睁开眼时，看到我的第一眼，以为是看到了姐姐。他觉得他在梦里，他已经死了……

可等他再仔细看，才发现不是梦。眼前的人，是前些日子他看到的那个很像姐姐的日本女人。

他喊到，“想杀我就痛快点！”

我见他额头上出了很多汗，拿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

我又将他脚下垫着的砖头取开，将他的脚平放。他有点不可置信，他以为我会对他用刑。

“只要你从现在开始肯听我的，我就放了你。”

“哼，你妄想！”

他一直不听我的，以为我真的是个坏人。

我只好跟他坦明身份，我希望他可以相信我，跟着我说的做，这样才能保住性命。

“你曾经有个姐姐，叫江明月，对吧？”

他质疑地看向我，“你是怎么知道？”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着自己的话说到，“你的姐姐在你五岁的时候被人强行带走，这十三年你们音信全无，但是我知道她在哪。”

他听到姐姐，眼睛突然发亮，“你知道她在哪？”随后想起，日本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对自己的激将法而已，他的眼睛又黯然失色。

“我知道她在哪，我也知道她这些年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她让我告诉你和爸爸还有姆妈，她现在很好，她在为了你们，为了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家而奋斗。”

我的声音说得很小，为了避免有外面的人听到。

“你知道吗，你小时候特别爱吃红薯，在街上看到红薯就想买回家，但是不知道你现在还爱不爱吃了……还有啊，小时候我带你一起玩，你不小心摔倒了，腿受伤了，腿上出现了青紫的疤，为此姆妈还教训了我一顿，现在那个疤应该没有了吧……？而且啊，还有，我们都爱吃酸菜肉馅的包子，每次姆妈做了包子，咱们俩都会抢着吃光……”

江黎明回想着这些很久之前的事，一幕幕都映在眼前。虽然五岁之前的事不记得多少，但对于和姐姐的那些事，他记得还很清楚。

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希望，他或许是对我有了些信任，我试探性地叫他，“黎明。”

黎明，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已经有十三年没有叫过这个名字了。

他的眼里滚动着泪水，眼眶微红，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真的是姐姐，更不敢相信，他与姐姐，竟然会在这种场合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