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空荡荡的走廊,寂静无声。
铁门隔绝了杰罗姆的气息,可空间弥漫的铁锈味却久久无法消散。
你钉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指尖冰凉,抵着额角,寒意阵阵,侵蚀着太阳穴的神经。
右手,那只完好无损的右手,杰罗姆离开时挥动的弧度,慢镜头般,在你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放。
杀了他。
念头炸开,尖锐,带着血腥的甜味。
像毒蛇吐信,嘶嘶作响,盘踞在意识深处。
咬开他脆弱的脖颈,滚烫的鲜血会喷涌而出。
吮吸,狠狠吮吸。
吞咽那温热的脉动,将那份诱人的生命力,彻底榨干!
唇齿间,似乎又尝到了那甘美的滋味。
铁锈味,混杂着阳光的气息,令人沉醉。
可是……那张脸。
该死的!
那张脸,像烙印一样,死死地,和记忆深处,那张面容,重叠在一起。
杰瑞米。
心脏,骤然紧缩,抽痛。
不,不对,不是他。
你强迫自己,冷静,冷静下来!
气味不同。
绝对不同。
杰罗姆,是鲜活的人类,身上带着食物的香气,阳光的味道,温暖,真实。
而非同类,那种腐朽的,冰冷的,令人作呕的尘埃气息。
可那绿色的瞳孔,那柔软的红发, 甚至连名字的发音,都如此的,那么相似!
一个多世纪了。
一百多年!
你以为,早已将那段记忆,彻底尘封,埋葬在时间的灰烬里。
转化时的剧痛,骨骼撕裂,血肉重塑,灵魂被黑暗吞噬的恐惧。
被杰瑞米掌控的,像傀儡般苟延残喘的屈辱。
从未真正消散!
每一寸肌肤,似乎还残留着,被改造时的灼烧感。
每一个夜晚,闭上眼,还能听见,骨头错位的脆响。
杰瑞米……那个混蛋!
是他把你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模样!
他是你曾经的爱人,也是将你推入深渊的恶魔。
所以,即便杰罗姆只是个毫无力量的人类,看到这张脸的瞬间,本能的战栗,还是像毒蛇一样,嗖地一下,窜上脊背。
冰冷的恐惧,沿着骨髓蔓延。
杰罗姆的手背。光滑,温暖,没有任何瑕疵,完美无缺。
你丈夫杰瑞米的手背,却永远刻着一道,狰狞的,丑陋的凸起疤痕。
吸血鬼猎人的杰作。
那些该死的猎人,他们屠戮你的族人,像屠宰牲畜一样,肆无忌惮!
他们的武器,淬了女巫的恶毒诅咒。
伤口,根本无法愈合。溃烂,发脓,留下永恒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哭喊和祈求,只换来猎人冰冷的刀锋。心脏被刺穿的瞬间,化为飞灰,连渣滓都不剩!
你也是为了躲避他们,那些疯狂的猎杀者,才像老鼠一样,藏匿到阿卡姆。
这个偏僻,阴暗的角落!以为可以获得片刻安宁。
杰瑞米手上的疤,就是被一个猎人用附魔的银匕首划伤的。
那伤口从未真正愈合,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的手背上,时刻提醒着,人类的仇恨。
可杰罗姆没有。
他的手,干净得像新生儿。
为什么?
难道…… 二重身?
这个词汇,像古老的咒语,在脑海中浮现,带着一丝诡异的,不祥的气息。
自然孕育的镜像,非血缘的孪生。
一个超自然的,恶劣的玩笑。
你从未亲眼见过。只是在那些,陈旧发霉的古籍中,偶尔瞥到过,只言片语的记载。
“镜像存在,灵魂分裂,命运交织……”
模糊的字句,此刻却异常清晰。
这解释了,惊人的相似。
解释了,那人类的气息。
但恐惧,并未因此减少半分。反而更加浓郁,像黏稠的墨汁,在心底,迅速蔓延开来。
如果杰罗姆,真的是杰瑞米的二重身……这是否意味着,某种命运的牵引?是宿命的重逢,还是精心布置的陷阱?
杰瑞米那个混蛋,他会知道吗?他是否在某个角落,窥视着这一切?或者,这只是宇宙开的一个,残酷的玩笑?
你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刺痛带来一丝微弱的清醒。
疼痛提醒着你,你是活着的,尽管是以这种扭曲的方式。
不能杀他。
至少现在,绝对不能。
杰罗姆与杰瑞米,与那些该死的猎杀者,与你自己的命运,到底有什么关联?
那个叫杰罗姆的年轻人,他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某种预兆?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血液的香气。
淡淡的,却又无孔不入。疯狂地,撩拨着你的神经,伴随着恐惧和困惑,一同滋生。
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腥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阿卡姆,果然不是什么平静之地。
这里的阴影,比想象中,更深,更沉。
你转身,背靠着冰冷的铁门。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试图平息体内的躁动。
但那张脸,那双绿色的眼睛,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