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林
旌旗猎猎,一行人马似有千骑卷平岗之势在白鹿林前驻军待发。杨广难得离了美人怀出门活动,这次春猎的规模更是比以往都盛大些,各王宫子弟皆欲在此番脱颖而出以得圣心,谋个好出路。
“红红姐,你看,是不是宇文拓最风姿出众啊。”宁珂目送着眼前人离开,宇文拓身着黄金戎装,在几队人马里如琼枝一树,身如苍松气若骄阳,随行女眷无不向其投入脉脉情意。
“那可是宇文大将军啊,自然是其他寻常男子比不了的。”
听着身旁女眷的低声交流赞叹,宁珂满是欢喜——他可是我的人啦,你们只有艳羡的份了。
队伍中,一人吸引了宁珂的注意。那女子连环铠甲内衬着红杉,马尾高扎,剑眉之下目光如炬,脸上蜜色光泽尽显,身姿矫健绝伦。“她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身旁一女眷回答道:“那是萧将军之女萧镜颜,听说是位不爱红装爱军装的主儿,幼年起就跟着萧将军习得一身武艺,好像是因为不爱与人交往鲜少与大家伙儿游乐,郡主自然不认识。这次竟然愿意随着出来打猎,看来是有意要在这两日大放光彩了。”
“是吗?我倒想看看是如何大放光彩呢。”宁珂既有些向往其能与他们同猎,又有些对自己气韵竟及不上人家的烦躁,只当是自己又开始小心眼了罢。
宇文拓并不屑于在此处争风头,只随杨广草草打了几只野鹿后就回营陪着宁珂。两个时辰过去了,各人满载而归,陆陆续续回到营地。
是夜,浩瀚星空下,一群人围着篝火欢宴畅饮。
宴正酣,萧镜颜起身欠身道:“皇上,臣女特准备一支剑舞,以助诸位之兴,还望诸位不弃。”
“不弃不弃,镜颜啊,你今天可是令我们刮目相看啊。”有美人起舞助兴,杨广自然喜不自胜。
只见萧镜颜衣袂蹁跹,几乎足不沾尘轻若游云,青丝飞舞绕人心。其剑时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时如闪电忽显落叶纷崩。剑影散银辉,一招一式,气贯长虹。其凤目圆瞪,双唇紧闭,神色自在而坚毅,在座无不叹其英姿。
“好,好!”一曲舞罢,杨广起身赞叹,“萧翌山,令嫒堪称女中豪杰,仪态万方啊。”
“陛下过誉了,在诸位面前,不过雕虫小技罢了。”萧翌山谦逊着,却也是满面春风。
“诶,别的山鸡野兔不说,镜颜今日可是猎了头雄鹿啊,甚至比很多子弟强多了。武能射猎,文能作舞,我大隋有这等奇女子,朕定当嘉奖。”杨广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回皇上,其实那鹿能猎到,也是宇文将军之功”,萧镜颜转头笑着看了眼宇文拓,继续道:“原本臣女被那雄鹿撞倒,是将军遇见,扶了臣女一把,让那鹿不至于跑远。”
“哦,是吗?”杨广意味深长地看了宇文拓一眼,“难怪今日清点成果的时候,宇文将军还赞了句难能可贵呢。朕正好奇着将军素不夸人,原来是有这个缘分在呢。”
什么?宁珂瞪着宇文拓,不悦溢于言表。
宇文拓感受到宁珂的情绪,只答道:“举手之劳,无需挂齿。”
“皇上,臣女有一个不情之请,臣女素慕宇文将军神勇威风,希望您能够让臣女作将军之徒,以精进道术,将来卫我大隋千秋万代。”
宁珂几乎要把手里的酒杯捏碎,好啊,感情是冲着这个来的。
“哈哈哈哈哈,镜颜能有如此抱负,朕如何能不成全?宇文拓,这丫头以后就交给你管教了,可要好好教人家啊。”
杨广是不是酒喝上头疯了?座下两人心里暗暗叫骂。
“皇上,微臣并无授人武功经验,恐误人子弟,还请皇上另谋良人。”宇文拓感受到对面宁珂的目光将要把自己千刀万剐。
“若论武艺,天下间还有谁能敌过宇文将军?将军若非良师,那谁是啊?”
“皇上,宇文将军公事繁忙,若收了徒弟,怕是要分心,于国事不利。”宁珂再生气,还是不希望萧镜颜得逞,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就传授武艺,且镜颜天资聪颖,又不似沉于琴棋,能分什么心?”杨广正在兴头上,宁珂如此一说,反倒令其不悦。
“可……”宁珂知杨广暗讽自己,碍于人多又不好发作,只得强压着掀桌走人的怒火坐下。
“皇上,微臣看萧姑娘一身奇才,若稍加点拨,不日定成大器,拓儿的本事微臣放心,定能指导姑娘。”杨素早知宇文拓二人之事,搅一搅其安宁何乐不为。
“宇文拓,连你师父都对你放心了,你还有什么好推脱的啊?”
各方压力之下,宇文拓难以拒绝,只得称是。
“砰!”宁珂再收不住脾气,拍桌而起,但看到众人目光纷纷聚在自己身上,才知道自己失了态。她憋红了脸,举起酒杯道:“既是萧姑娘喜得良师,本宫便自饮一杯,以贺萧姑娘之喜。”
萧镜颜转向宁珂欠身笑道:“多谢郡主关怀,臣女久在家中,常听闻宁珂郡主乃国色天香、倾国之姿,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假。臣女还听闻郡主琴技了得,希望将来能得郡主真传,望郡主不嫌弃臣女愚笨。”
“你既有这份心思,本宫自然倾囊相授。”宁珂一字一句,几乎要咬碎银牙。
……
“郡主,您别生气了,若闹大了,反而丢了脸面,让人家笑话了。”嫣红跟着宁珂进了帐篷,方才席间的气氛,属实让她捏了把汗。
“皇上都当人家面那么说我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才一见面,宇文拓就被拉去作师父了,再过几日,保不齐就成人家相公了。”宁珂越说越气,顺手便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
“郡主消消气,当时皇上和太师都那么说了,将军能不给人家面子吗,将军也是迫不得已啊。”嫣红连忙跪下收拾地上狼藉。
“你不用再替他说好话了,你马上去收拾行装,这破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郡主,这是皇上亲设的局,您这样提前走不好吧。更何况现在夜已深,回去也不方便啊。”
“我不管,难道我还要再这里看他们师徒情深吗?”
正说着,只见帐篷内神火闪现。宇文拓早知宁珂气极,宴会一散,便赶忙来哄这位难伺候的主儿。
宁珂知来人,便径直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儿?”宇文拓拉住宁珂。
“我要自己骑马回去,不在这儿耽误将军好事。”
“有你在才有好事不是吗?”宇文拓向嫣红使了眼色,示意其退下。
一句话瞬间浇灭了宁珂一半火,但她还是奋力甩开宇文拓的手,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好哄。“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帮她是怎么回事?还有啊,你干嘛夸她?”
宇文拓一听便知宁珂气消了些,拉着其坐下,道,“我当时也只是路过,看她被撞倒在地,又向我呼救才扶了她一把,再没有了。夸她只是因为即使是男子,也甚少有人能自己猎到一头鹿,所以才顺嘴一说,绝无私情。”
“凭你怎么说,现在人家讹上你作师父了,你是赖不掉了。”宁珂不愿看宇文拓,只盯着桌面。
“你知道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你放心,我一定会和她保持距离。不出几日,她就会坚持不下去的。”
宁珂眼眸低垂,眼眶有些泛红,“可是她就是冲着你来的,她就是喜欢你,你和她保持距离有什么用?”
宇文拓第一次见宁珂这般模样,心中不免怜惜,抬手将其碎发拨至耳后,道:“凭她如何,微臣早已心有所属了。”
几番下来,宇文拓难得的柔情蜜意反而哄的宁珂双颊绯红,但依旧傲娇道:“可我还是很生气。”
此时,门外有人求见。不一会儿,宇文拓端进一碗热粥放在宁珂面前,道,“我知道你方才席间没吃多少,就命人煮了碗粥,郡主吃完再生气啊。”
宁珂再也绷不住脸,嘴角微微上扬,只捶了宇文拓一下,“宇文拓,你太讨厌了。”
宇文拓揉了揉宁珂的头发,笑道,“微臣,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