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之死,在拾阳很快就掀起了滔天巨浪,独孤遐叔没想到自己刚上任不久就有如此的大案,不过他现在特别心安。
因为,他有狄公的两个弟子曾经在南州的故友相助,别说这一个案子了,就算是天大的要案,也一定探破。
这几天,他恍恍惚惚间好像梦到了轻红,见了独孤家的娘子,总是魂不守舍的。他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天轻红没有死,跟他赌气来到了拾阳,嫁给了独孤仵作,但苏先生打破了他的幻想……他也并非不知轻红和春条是两个人,轻红,他只是想轻红了而已……
春条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现在他们要审的是盗墓贼。
此人叫鲁大,带着几个兄弟,一直靠盗墓发财,这次来拾阳也有半个月了,多次探查,才找到一个大墓,结果兄弟们死于墓中的泥甬之手,他和弟弟鲁二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可这心里总是不服气,下墓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一打听,这泥俑是独孤羊做的,鲁二就说,要好好教训教训他,结果来了就没回去,他因担心弟弟,这才进城,到了独孤羊的冥器店,才知道,独孤羊早已经死了,而自己的弟弟……也不知所踪。
卢凌风“鲁大,我问你,鲁二是何时进的城?”
卢凌风抱着一把刀站在苏无名身后,询问着底下跪着的鲁大。
鲁大颤颤巍巍道:“昨日午后”
昨日午后,那就说明这个鲁二很有可能就是杀害独孤羊的凶手,杀人动机也有,所以首先要找到这个鲁二。
鲁大画完押被衙役押了下去,苏无名问了验尸的女仵作怎么样了,随后师爷便回答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考虑到老人家身体的原因,苏无名便让人去请独孤羊的娘子春条前来问话。
春条上了公堂,见过轻红的那些人直愣愣的看着她,简直太像了,如果不是那点美人痣,恐怕就是轻红了。
春条柔柔弱弱的上前拜见,独孤遐叔早已慌了神,卢凌风和苏无名在一旁提醒,他这才恢复了神智。
这个春条张扬泼辣,性子根本不像是轻红。她的丈夫死了,他却不闻不问的,还说了这么多年有多么厌恶其仵作的身份,也算有动机,但比较小。
裴喜君“独孤家的娘子?”
春条“你在叫我?”
裴喜君“你不是已经……”
崔静姝“你怎么在拾阳啊”
春条“两位小娘子认错人了”
春条“我叫春条,不是什么轻红”
春条收了往日的轻浮,一字一句的认真回复。
崔静姝“对不起啊,是我们认错人了”
春条“无妨,刚刚在衙门里,好多人都那么问”
自家师父还在独孤羊的家里,崔静姝想要询问,春条便带着她们二人到了家中。
崔静姝“师父,药取来了”
春条“交给我吧”
春条接过药后,微微叹了口气,丈夫刚死,老娘又病了,她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啊,也不知道那独孤羊把宝贝放在哪儿了,家里里里外外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
费鸡师“人已经没事了,就是不要妄动肝火,你是仵作,想来也通医理,我说的,你应该明白”
曹惠“我知道,在还未找出我儿的凶手之前,我是不会自掘死路的”
裴喜君“老人家,您不能这么想”
裴喜君“您还有春条呢”
曹惠“她?”
曹惠“她成日里就知道往外跑”
县衙中,卢凌风、苏无名还有独孤遐叔正在商议案情,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之声。出门查探,是个女孩儿,听徐县丞说,她是刽子手娄礼德的女儿,叫青鸟,天生不爱说话,焦急的在一旁比划着,只有主簿才能看的懂,翻译过来便是青鸟说他阿兄失踪了。
她哥哥叫娄青苔,昨日午后失踪了,她连独孤羊的冥器店都去了,就是没有找到人,所以才来县衙的。
卢凌风“她阿兄失踪为何去独孤羊的冥器店?”
徐县丞说,他的父亲娄礼德前几日吃了胡饼暴毙身亡,娄青苔就告马槐毒杀其父,也就是卖胡饼的商人,他的父母都是盗墓贼,是死于娄礼德的刀下,验尸的便是独孤羊,他认为娄礼德死于心绞之症,娄青苔不信,说独孤羊收了马槐的钱,就把尸体啊,扔在公廯里,而且还闹个没完,根本不把公廯的威严放在眼里。
苏无名“有点乱”
所以这事儿县令不必管,这事儿他遇到多少回了,这娄家人……
独孤羊家
苏无名“独孤仵作的家是要来的,你身为县令,应当探望和安慰”
三人便去独孤羊的家中探望,一进门便看到了静姝、喜君二人还有老费也在,他们正在与独孤羊的母亲说话,苏无名有些疑惑,怎么不见樱桃,她们三人一向形影不离的。
独孤遐叔“老人家可好些了吗?”
曹惠“多谢县令关心”
曹惠“好多了”
入屋三人环顾一圈都没见到春条,刚刚与曹惠服了药,她便出门去了,崔静姝让樱桃跟着春条。
独孤遐叔“白发送黑发本是人间至苦,但事已至此,您还是要节哀顺变啊”
曹惠“拾阳女仵作曹惠,验尸二十余载,皆还命案真相,我儿不是被他澡的泥俑所刺,县令不去捉凶,来我家干什么?”
曹惠双眼无神,这个时候的她哪里还能听那些安慰的话,更多的是无法接受儿子的死。
苏无名“老人家节哀,您儿媳妇春条没回来吗?”
曹惠“我儿一死就更疯了”
卢凌风“这是,何意?”
曹惠“她嫌弃我儿是仵作,每日争吵,还总往外跑”
静姝悄悄的告诉了苏无名,让他放心,她已经让樱桃去跟着了,苏无名点头,随后上前,恭敬的拜见过曹惠,随后便道
苏无名“仵作不属于公廯之人,即非官,亦非吏,当有了凶案才会被叫来”
苏无名“验尸所得又少得可怜,因常与尸体打交道,被认为有损阴德。”
苏无名“故,不受人尊重”
苏无名“然,仵作在探案中,不可或缺,不可替代,推测作案时间,还原作案手段,找寻作案凶器,还得依靠仵作,正所谓位卑而任重”
话音未落,曹惠眼眶突然发烫,眼眶微红,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听到有人这么说仵作,他是那样说的是那样了解,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二十年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翻涌而上,她别过头去,不想让这陌生男子看见自己失态。
苏无名“很多人,不愿意与仵作为邻,很多地方,还要求仵作家,要用黑色的木料做门,以示区别”
苏无名“刚才我进来见到了,看来拾阳,也是这个风俗”
苏无名“生于仵作之家,不能考取功名,若是女子也不容易找到好婆家”
曹惠“你……你竟如此体谅,一个仵作之家的艰难”
曹惠更是泣不成声,众人心里听后也是一阵惋惜,纷纷看向崔静姝。
崔静姝“为何,看我?”
苏无名“仵作之家,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如果能上达天听,也许可以为其证名”
曹惠“哪有那般简单?”
天子又不是她儿子,她说的话,他能听吗?
曹惠“我已经习惯了”
苏无名“老人家有所不知,这位姑娘,可是天子亲封的郡君,如果她能一纸奏疏,相信上面的人,会看到的”
卢凌风“苏无名,你疯了?”
女子不得当政,尤其是当今天子,他最为忌讳女子参与政事,这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苏无名摇了摇头,随后便示意崔静姝,先做安抚,至少让她先有活下去的希望才是。
崔静姝“老人家放心,我会尽力一试”
曹惠郡君大恩,请受老婆子一拜
崔静姝“别别别,快请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您再来拜谢也不迟啊”
独孤遐叔“老人家,您先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但曹惠脸上,添了些许生机,脑中也清明不少。
苏无名“今日有幸协助您验尸,手法之精,判断之准,让要晚辈佩服不已啊”
曹惠“听你这番话,我也就不怕丢人了”
曹惠“春条虽好,可我儿之死,她怕,是脱不了干系的”
曹惠“春条有个弟弟,叫春山,半个月前……”
春山曾经撞破了他姐姐春条和聚珍轩老板董好古在聚珍轩喝茶的事,他便以此作为要挟上门,威胁董好古,但董好古不为所动,知道春山没有证据,所以也不怕他出去乱说。
春山不务正业,她怀疑春山那天找到了董好古是为了想要敲诈董好古的,因为没有拿到钱才翻脸,但董好古和春条的事却未必是虚。
卢凌风“那,独孤仵作知道后,他是怎么说的?”
曹惠“我儿老实,什么也没说”
突然外面传来了动静,若是春条回来,肯定是走正门,而不是翻窗,众人不敢出去,只有卢凌风,握紧了刀,直接在外,逮住了一个小毛贼。
曹惠说,那便是春山。
将其带回公廯,严加审问之后,发现春山有重大嫌疑,便将他直接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