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稚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动,她竟自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站了起来。
推开云妃搀扶的手,她转向皇帝、云妃等人,身子晃了晃,却极力站稳,然后,对着他们,行了一个标准到近乎刻板的宫礼,凤清稚行完礼,也不看任何人,只一味地向门外走去。
玄天华就在她身侧不远处,见她身形不稳,几乎想立刻伸手扶住,手臂抬起又生生克制地收回,只余袖中紧攥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与疼惜。
皇帝看着她强撑的模样,心中更是酸楚,挥了挥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与疲惫:“去吧……孩子,照顾好自己,皇姐……定不希望你如此。”
凤清稚如同提线木偶般,转身,一步步挪出了这间充满了死亡与悲伤的房间。她的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即将崩断的脆弱。
云妃担忧地望着她的背影,迅速对身旁的两个皇子低声道:“华儿,冥儿,你们跟去看看,远远护着便好,别惊扰她,但务必确保她平安。”
玄天华立刻点头,玄天冥也面色凝重地应下。两人默契地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了那抹孤寂的背影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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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庭院,积雪未化,月光清冷。
凤清稚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她与玄乐悠最常待的地方——那个兼具练武场与观星台的静谧园子。
熟悉的石台,熟悉的兵器架,仿佛还能看到玄乐悠在一旁含笑指点,或是于星空下娓娓讲述星象奥秘的身影。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强撑,在这一刻,被熟悉的景致彻底击溃。
一直压抑在胸腔的剧痛、冰冷、无助、被遗弃的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她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向前倒去。
一直紧随其后、目光未曾须臾离开的玄天华,在这一刻疾步上前,在她触地之前,稳稳地将她接入怀中。
紧随其后的玄天冥脚步一顿,看着皇兄怀中那终于卸下所有防备、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子,又看了看皇兄那写满心疼与温柔的眼神,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迅速而安静地打了个手势,示意周围的暗卫和宫人全部退开,清空了这片园子。
他深知兄长对清稚的心意,也知晓清稚在兄长面前是不同的。
此刻,她需要的不是任何无关的安慰或目光,或许,正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怀抱,一场毫无顾忌的痛哭。
果然,落入那个带着淡淡冷梅香、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后,凤清稚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她没有推开,反而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死死攥住玄天华的衣襟,将脸埋在他胸前,压抑的呜咽终于变成了崩溃的痛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不舍、迷茫和深深的眷恋,在这寂静的冬夜里回荡,令人闻之心碎。
玄天华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另一只手在她背后缓缓地、安抚地轻拍。
他能做的,唯有在此刻,给她一个可以尽情宣泄悲伤的避风港,分担她哪怕万分之一的心痛。
不知哭了多久,那悲恸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细碎的抽噎,最终,怀中的身体彻底软倒下去——凤清稚力竭,昏厥在了玄天华怀中。
玄天华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她打横抱起,如同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他看向弟弟玄天冥消失的方向,又望了望雅清阁那边依稀的灯火,眼底是无尽的心疼与坚定。
他抱着她,踏着积雪,一步一步,稳稳地朝着能让她暂且安歇的梧肆阁走去。
寒风依旧,但怀中的重量,却让他觉得,有些路,他必须陪她走下去。